她再度看向许刃,带了那么一丝丝同情。
“今天咱们也没兴致上山了,明儿再去。”程池说。
许刃实在不想丢这单生意,想了想,点头道:“那我现在送你们下山,休息一晚,明天再来接你们,可以吗?”
“可以啊!”程池笑:“不过现在我想跟你玩个游戏,凭本事,你赢了,我们这趟峨眉山之行,雇你当全程导游,给你2000,如何。”
两千,不是小数目,许刃心动了,随即问:“玩什么?”
“就玩摩托车咯!”程池随意地扫了他身后的摩托一眼:“你载着我,全速,往前面山崖边开,咱们谁先喊停,谁就算输,怎么样?”
他平静的眼底,终于起了那么点波澜。
而她,笑得一脸狡黠,像只亟待恶作剧的小狐狸。
杨靖瞧出了他的犹豫,迫不及待冷嘲道:“不够胆就跟我们白带…呸,跟我们池姐认个怂。”
两千块的酬金比幼稚的激将更有吸引力。
许刃垂着眸子,隐忍压抑,目光里波澜涌动。
程池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带着小伙伴转身朝山下走去,然而刚走两步,身后人突然开口。
“可以。”
什么,这就同意了,不考虑一下,真的不考虑一下?
程池转身,见许刃已经跨上了摩托车,带着手套,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看向程池,示意她上来。
程池心一横,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上了他的摩托。
这游戏,以前也玩过,她从不输。
稳稳地坐上摩托,许刃启动了引擎,侧过脸:“抓紧我。”
高耸的鼻梁分隔他的脸庞,眼眸埋在颧骨阴影中,如一谭死水,很深。
程池只瞥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向斜上方,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摩托车轰鸣一声,顷刻便飞了出去。
对面百米处,是公路的90度转弯,没有护栏,山崖陡峭。
五十米,他加快了车速!
耳边只剩风的呼啸与嘶吼,仿佛要撕裂这山头。
三十米,她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
二十米,心头隐隐有些悬了,
十米…车速丝毫没有缓下来的意思!
真不要命!?
五米…这是程池最好的记录保持!没有人能近悬崖五米还不停车的!她眉心微皱,死死咬住下唇,唇肉也开始发白。
身后,杨靖的咒骂和白悠的尖叫她已经听不见,耳畔全是风的哭喊声,夹杂着父亲的斥骂,继母的嘲讽,还有妹妹用大提琴演奏的《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交织成一段死亡的欢乐颂。
程池瞳孔开始缩紧,绷紧了最后一根心弦,她甚至能看到了山崖间缭绕的白雾,幻化成死神,张开怀抱迎接他。
而车速丝毫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他要跟她,同归于尽!
死亡的恐惧一瞬间压倒了过去的种种。她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死神,她并不想死!
“停车!你大爷的!停车!”她惊慌大喊,并且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惯性驱使她的身子前倾,用力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背部,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下一秒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衣服的触感,很硬,硌脸,而腰很结实。
杨靖和白悠匆匆跑过来,摩托前轮,一半已经滑出了山崖!
方寸之距,但他赢了。
摩托车猛然停住的那一瞬间,程池还死死抱着他的腰,她听到了他的心跳,那样的狂野,周身的血液宛如山间汹涌如潮的江,奔流着涌向心脏,冲击着,跳跃着,那是最年轻而鲜活的生命。
程池狼狈地从车上下来,风一吹,脚禁不住地颤抖…
白悠连忙跑过来扶住她。
许刃定了定心,将摩托车往后退了退,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给摩托车调了个头。
程池已经很狼狈了,她大口喘息,咬着牙,迎着他的目光,并没有劫后余生的畅快,心里反倒升腾起一股子狂躁的怒意。
她从白悠手里一把夺过自己的斜跨包,颤抖的手在里面翻找,摸出gucci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沓红票子,用力砸在了许刃身上。
“要钱不要命!”
“拿去啊!全都给你!”
她歇斯底里。
风将红艳艳的票子吹得满山都是,粘在树梢,草上,他的身上。
许刃的眼角,猛烈地颤了颤。
却又是那样不动声色。
程池眼角还有泪光,对着他恶狠狠发泄了一通,转身,朝着下山的公路跑去。
“真是疯子。”杨靖低沉骂了一声,和白悠一块儿追向程池。
许刃在原地站了很久,牛仔袖子里,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藏住了一城风雪,弯下硬板的腰,将地上刺目的红票子,一张张地捡了起来,每一张,捡得都格外用力。
除了被风吹落山崖的那几张,周围散落的红票子,他捡得干净。
足有两千三,是他用命换来的钱,现在他要用这钱,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前方是普贤菩萨的金身像,约莫四十多米高,十方普贤,众生朝拜,气势恢宏。
“为什么这菩萨,这么多的脑袋呀?”程池数了数,有十个,层层叠叠,占了三行。
“十方寓意的是普贤的十大行愿,又象征佛教里的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位。”
这个时候的许刃,总算有了点导游的样子,跟程池耐心地讲解:“普贤的十个头像分为三层,神态各异,代表了世人的十种心态。”
程池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白悠说这个菩萨超级灵验,明年高考,我得去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