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厉害。”姜达用纸巾擦了手,挪着嘲讽的调子说:“居然能傍上程池。”
“过奖。”许刃面无表情。
“费了不少功夫吧,她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定。”姜达继续说:“打听打听,多少有钱人家的少爷,追求过她。”
许刃猜测,姜达也许就是其中一个,他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擦了擦手。
“不要太得意了。”姜达说:“等新鲜劲儿过去,你从哪来还得回哪去。”
他走过来,顺手拍了拍许刃的衣襟,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说道:“阴沟里的蚯蚓,不管怎么蹦哒,它也只是一只恶心的臭虫子。”
“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在姜达擦过他的身子,正要离开的时候,许刃突然开口。
姜达回头:“什么?”
“搞定程池。”许刃冷笑了一声:“没费什么功夫,一条破链子,一百块都不到。”
比起他们一掷千金的豪赌,他的真心,实在来得廉价。
可是程池却奉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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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酒过三巡,大家兴致也偃了,索性各回各家,临走的时候,包间里,姜达却说:“程池,咱们出来没有玩,可从来没有让女孩埋单的先例。”
程池笑说:“你要买单,我可不会跟你争。”
“规矩还是规矩,输掉比赛的埋单,不过…”他的目光落到了许刃身上。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许刃是程池的男朋友,不是男伴,是男朋友。
男朋友意味着…他得为程池花钱埋单。
程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融,笼上了一层寒霜。
许刃没说什么,转身与拿着账单托盘的侍者一齐走出去。
程池一把拽住了许刃的衣角,许刃回头,两个人在过道里对峙了几秒,程池果断地说:“用不着。”
许刃的温热的手落在了她攥他衣服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压低了声音,说:“程池,给我个面子。”
程池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灯光半明半昧,在他的眉峰处笼下一片阴影,看不分明。
终于程池松了手。
回头对众人笑说道:“行啊,今天我们家刃哥埋单。”
众人欢呼了一声,杨靖吹了声口哨。
白悠凑近了杨靖的耳畔,轻声说道:“有没有发现,许刃变了。”
杨靖茫然地摇头。
“和峨眉山的许刃,以及刚开学来的许刃,都不一样。”
“鼻子还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有啥不一样啊。”
白悠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回忆,喃喃道:“说不好,似乎…变柔了。”
回去的路上,程池好几次欲言又止,神情很不踏实。
“五万。”许刃看了她一眼,主动说:“我本以为会更多。”
毕竟几位男士还要了姑娘,桌上那一排的红酒,也都不是便宜的。
“回去之后我还给你。”程池猜想,他大概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见外了。”许刃面无表情。
程池咬着下唇,说:“以后这种聚会,我不带你,我也少和他们来往。”
“程池”许刃突然唤她的名字,他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皮肤白皙如缎。
“你要清楚一点,我对你的生活和娱乐方式,并无半点指摘和责难。”他说:“所以你不需要像今天一样,草木皆兵地照顾我的感受,你开心,就好。”
“可我怕我们会越走越远…”程池低下了头,牵起了许刃的手:“现在,我只想跟着你走。”
只想跟着他,他去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她都依他,都跟着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许刃心疼又无奈,温热的大掌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不会越走越远,不管你是倒数第一还是落到最后,我都会等你啊。”
“真的?”
“而且…”许刃顿了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认真地说道:“现在我很落魄,但不会一直这样,程池,我会努力,以后我能养得起你,也供得起你和朋友一掷千金的花销。”
程池愣愣地看着他,简直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一穷二白的灰小子,站在月光下,对她许下了一个无比郑重的诺言,她过去从来不觉得,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无非身外之物,揣在包里都嫌重的那种,但是现在,从许刃惜字如金的嘴里,听到他说出“努力”两个字,她才发觉,两个人的距离,真的隔着天堑,如果不是这荒唐的命运,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更不可能爱上他。
从那一晚,程池的心里渐渐升起了某种模糊不清的隐忧。
很多年后,她一个人,置身于中国最偏远的山区,站在乡村学校最简陋的泥瓦房前,看着操场上一根歪歪斜斜的竹竿上面挂着殷红的旗帜,一个黑黝黝的小屁孩,鼻子下还挂着牛鼻涕,衣服打着数不清的补丁,蹲在红旗下面的石墩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程池布置的家庭作业。
她才终于懂得,许刃所说的“努力”两个字,是何等沉甸甸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