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苗苗,摸摸自己的也得说:“是好看。”就那张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哪怕说地球是方的都有人信。周杨乐得,催她快点喝完回房间,当心明天起不来。十七岁而已,活得跟退休老干部似的,睡得早起得也早。苗苗则是心念一动,说:“杨哥,我想给你画幅画。”国画,自然是花鸟鱼虫的多,她尤其是擅画花,人物倒是很少,多年来也只有一张全家福。周杨对这些是不太清楚,不过知道她对画的痴迷,只以为是心血来潮,点点头说:“行啊,哪天我都有空。”现在出租车公司改成承包制,一辆车只要交两万块钱承包费,挣的不用跟公司分成。他现在是有两辆车的人,又额外找人来替换班,收入增多,工作时间反而减少。自然有更多时间带“可怜兮兮”的苗苗玩。苗苗心情大好,关上门之前说:“明天,明天一定要来。”周杨看着晃悠悠的门环,不知怎么笑出声,靠在墙上看月亮发呆,隐约听见摩托车引擎声才走。第37章 接人第一更第二天, 是一家四口要去机场接人的日子。八月底是各校的开学日,也是王灵灵到震旦报到的日子,她本科就读于老家的省会的医科大学, 和二哥王成天一样。但不一样的是, 有亲哥哥的指点, 她选择毕业之后再读研究生, 以期在未来有更大的发展, 为此很是努力, 考上震旦的医学院。总是有一门亲戚在沪市, 小姑娘要是一个人在外地, 逢节假日也挺可怜的。王灵灵虽然父不疼、母不爱的,但有两个亲哥哥护着长大,委实没受过什么苦,哪怕是来上学, 都有人送到地方。当然,也不全是为她, 还有探亲。算一算, 也就三年前大外甥王成高有时间, 带着放暑假的妹妹来过一次。赵秀云可是很久没见娘家亲戚, 兴奋得很,早起就在屋里四处收拾, 有些感慨道:“可惜没地方给他们住。”难得来一次,还得住招待所,说起来总是有点遗憾。外甥女还好, 可以表姐妹挤着住,外甥可不行,又不是小时候, 睡表妹的房间还算过得去,现在家里两个都是大姑娘,多少有点不合适。禾儿打着哈欠下楼,正听到这句,大包大揽道:“妈,明年我一准给咱家买大房子。”赵秀云很少打听孩子挣多少钱,她自己又不是没工作,夫妻两个挣得都还行,就是离大房子有点距离。自打今年二月份首都印发《分批推行住房制度改革的实施方案》,鼓励职工购买公有旧住房,实现住房商品化,很多人家已经看出来,以后单位给分房的概率越来越低,大家也不再攥着钱不肯买房,沪市但凡好点的房子,价格都是水涨船高,别说大房子,就是家里现在住的这套都是翻倍。她盘算着手里那点存款说:“家里还有两万,剩下的再说吧。”攒钱不容易,但凡手里头有点,水一样又花出去,过两年旧房子一卖,估计也差不多。禾儿才不惦记家里的存款,跟妹妹交换眼神,姐妹俩有自己规划,已经安排得很明白。先买大房子,再买大轿车,到时候给父母一个惊喜。她梳着头发说:“咱们是不是要出门了?”中午十二点的飞机,赵秀云也是心里急,看一眼手表说:“再一会吧。”一家四口坐在客厅吃早饭,豆浆、馒头都搁在茶几上,开着电视看。就这会,有人敲门,方海自觉去开,看到是周杨奇道:“今天没上班吗?”周杨老老实实说:“不上,我听说你们今天出门,把车给你们开过来。”他现在是承包两辆车,正好够一家四口载客人用。方海连单位的便宜都不占,否则学校就有公车,随便开就行。更何况是晚辈的,他推着说:“上你的班去。”一分钱都不肯收,还不如搭公交去,回头打个车回来就行。就是这样不方便,现在机场那边出租车也抢手得很,赶上暑假人多,排队有时候能半小时。周杨更知道,说:“今儿一准不好打车,是个黄道吉日,全市不知道有多少对新人。”去做婚车挣钱,可比载客挣得多,新人又管饭、又给烟酒的,大多数司机都这么选。禾儿跟周杨现在关系还不错,年轻人嘛,不大像大人一样爱客气,越过父母说:“那你还得给我们做司机,只有我爸会开车。”这个周杨自己都想好,点头说:“反正我今天没事干。”又说:“你不是一直琢磨着学车嘛,回头让高明教你。”这个他可教不了,多不合适啊。禾儿是想学,但家里没有车,只能哀叹道:“我总不能借你的车去学吧?”现在学车都是这样,有车、有人教,学会就能把驾照考下来。但这两样已经是很难,车可比房子贵,更别提开方向盘是多大的手艺,很多人也不愿意教。当然,学的人也很少,一般人家用不上这个技能,买得起摩托车都怪了不起的。周杨也不敢这么大方,说:“我还交着承包费,要撞个好歹可不得了。回头我给你们弄辆旧车来学,那个经撞。”可不就经撞,是浑车都没有好的铁皮,离报废就那么几步。几个人说着话,好像事情就定下来。赵秀云现在很少会驳孩子的面,长大了,总是能做主的年纪,人情都该她们来走,索性关上门跟在后面走。这条巷子,车都不太好走,只能停在巷子口。苗苗听着姐姐他们说话,举手道:“我也想开车。”其实她可喜欢骑摩托了,就是家里只有一辆,轮到她的时候很少。禾儿把妹妹的手按下来,说:“等你成年再说。”那就只剩一年。苗苗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十七和十八又有什么区别,大人却总是以此作为界限。差这一岁,她会怎么样呢?她疑惑地歪着头,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禾儿看她是觉得越来越古灵精怪,嗔怪地看一眼。姐妹俩的互动落在周杨眼里,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种由内而外的舒心散发开来,落在后面的赵秀云忍不住说:“真是少见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陈家、周家都不像。”周杨舅舅家姓陈,两家的大部分人都长得挺像的,就两字,粗犷。从五官到气质,都是大院里头出来的感觉。唯有周杨,你头回见,就觉得那双眼睛里都是风流。方海心想,好看是好看,可他就觉得大老爷们,就该浑身腱子肉,脸晒得黑黑的,打扮不用太精细。跟他似的,那才叫爷们。他不甚赞同撇撇嘴说:“就那样吧。”又自信道:“你又不喜欢这种的。”赵秀云左右看,觉得四十大几的人了,在街上还能说出这种话,也不知是忒不要脸还是怎么的,索性给他一肘子说:“闭嘴吧。”她年轻的时候,也没有非要喜欢哪一类人,只希望成家以后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现在更没有具体标准,毕竟就这么个人摆着,还有什么好说的。到巷子口,夫妻俩开一辆车,禾儿拽着苗苗上周杨的车。大人不在,她也可以畅快讲几句,颇有些看好戏道:“我妈跟你提过灵灵的事吗?”周杨点头,不过说:“我没应。”得,那就不强人所难了。禾儿也常跟表妹通信,这会说:“灵灵人可好了,不过也要看你们有没有缘分。”周杨心想,那必然是没有的,他苦笑道:“我还是想先把事业做出来。”他现在才到哪一步,等哪天有钱自己买车开,不用承包才是本事,毕竟这样一年到头下来,也不是笔小钱。禾儿不由得打听道:”你现在一个月是能挣多少?“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周杨踩着油门说:“现在加上我是三个师傅跑两辆车,一天几乎都是十来个小时,刨掉他俩工资,七的八的,一个月也能有个两三千。”比他原来给出租车公司开肯定是挣得多,但跟人家挣大钱的比起来是不值一提。能挣这个数就不少了,现在工人工资才一两百。禾儿点头说:“多攒点,多包两辆车,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这话倒是,两个人说着些生意上的事,苗苗插不上嘴,盯着窗外发呆。周杨觉得她有些沉默,问道:“苗苗饿不饿?”又不是小孩子,还得吃零食吗?苗苗摇摇头,幅度太大,两颊的肉有些摆动。可爱得叫人就想掐一把。禾儿毫不犹豫上手,说:“最近是不是长肉了?”苗苗是鹅蛋脸,只有脸是肉的,身上是一点也不,她打小喜欢自己的圆脸,对父母“这叫福气”的说法深信不疑,开心点头说:“对啊,一点点。”每天都有宵夜吃,可不长胖嘛。周杨抬下巴说:“你脚边有个袋子,打开看看。”苗苗拎起来看,全是自己爱吃的,拆开肉干费劲咬着,评价道:“这个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