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贾赦白日里早起下田,午间回来陪宝贝儿子吃午膳,再抱着儿子睡个午觉,下半晌再往田间地里跑,顺便将温公公等人溜风筝般的瞎溜达。及至晚间太阳落山了,他才回来陪儿子用晚膳且陪玩。
旁的不说,反正琏宝宝挺开心的。已经一岁半的琏儿,长得是白胖结实,且先前赵嬷嬷还挺担心琏儿受不住庄子里的气候,结果没半月就发觉琏儿愈发结实了,甚至能够独自站立,扶着人走一小段路了。
赵嬷嬷很是惊喜,还特地在某天晚间跟贾赦分享了这一好消息。
说真的,贾赦其实挺囧的,他是没想过孩子,可不代表他没常识。琏儿这都一岁半了,才堪堪能独自站立?哦,还能扶着人走那么一小段路?贾赦分明记得,正常情况下,小孩子一周岁就应该开始学走路了。
为了避免自己记错,贾赦回头特地从天猫图书买了一本幼儿健康成长册,里头清晰的写着:六个月的孩子就能自行翻身,且能稍微坐一会儿,若有人扶着腋下则会有迈步的动作;七个月时,开始学习爬行,约莫月余后,便已能爬行的很灵活了;九到十个月则逐步学会站立,并能扶着东西蹒跚走步;到一周岁时,基本上都可以学会独立走步了。
琏儿如今都一岁半了,却只达到了书上写的一周岁的标准,这不得不叫贾赦心焦,生怕琏儿是发育迟缓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几百年来人类也在进化,琏儿这种兴许不算怪异。
抱着这个想法,贾赦特地观察了皇庄上的庄户家孩子,无奈发觉,人家蹦跶得很厉害,好多看着比琏儿小很多的孩子,不单会走会蹦跶,甚至有些还能窜得飞快,瞧着就跟野猴儿似的。
最终,贾赦不得不承认就是他家琏儿发育迟缓。当然,这个答案很快就被他推翻了,因为贾赦愕然的发觉,这还真怪不到琏儿头上去,只因家里的奴仆太负责了。
琏儿原先的奶娘早在去年间就被贾赦丢在了贾家,压根就没带出来。又因着琏儿已然断奶,贾赦就索性没给他寻奶娘,想着有赵嬷嬷看着,又有其他的丫鬟婆子在,想来也能照顾妥当的。结果,妥当是妥当了,却实在是太过于妥当了。
不叫让风吹着雨打着,这个贾赦能够理解,毕竟这个年代小儿夭折率实在是太高了。可连在屋里时都不叫琏儿下地,这就太过分了。
先前,贾赦抽奖得了个幼儿小推车,颇得琏儿的欢喜,然而便是如此,琏儿也仅仅是在出门时才会用到,素日里他从早间睁眼到晚间闭眼,都是让人抱在怀里的,以至于他的鞋底总是干干净净的,连半点儿尘土都没有。
当然,这是在先前,庄子到底不比府里,连赵嬷嬷都认为既然到了庄子上,松快一点儿也是应该的。也因此,琏儿才有机会下地蹦跶,也会有了之前赵嬷嬷表功一事。
贾赦真当是哭笑不得。
幸好,这年头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这般娇养的,旁的不说,连贾赦本人小时候亦是如此。既然他长大后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么琏儿自也不会如何。况且,贾赦既已发现了这事儿,就不会再叫琏儿这么耽搁下去,故而严厉的命令包括赵嬷嬷之内的丫鬟婆子都不准再将琏儿抱来抱去的,只管叫他自个儿下地走路。
赵嬷嬷自是心疼万分,却到底不敢违抗贾赦的命令。这要是搁在以往,兴许她多少还敢劝上几句,可自打贾赦能耐了之后,身上的威压也与日俱增,自是再也不敢放肆了。
连赵嬷嬷都退败了,其他的丫鬟婆子自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只依着贾赦的意思,由着琏儿天天蹦跶。
可便是如此,贾赦仍有些不满意。
琏儿终究是有些孤单了,要是搁在红楼原著里,他起码还有珠儿和元春作伴,三人年岁相近,地位更是相当,既能当朋友还能当兄弟,即便父辈们有些不对付,却并不影响小辈儿之间的感情。
只可惜,到如今这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贾赦没想过再去生几个孩子,况且就算他如今立刻定亲旋即娶妻,再紧接着叫妻子怀孕生孩子,等养到能跟琏儿一道儿玩,估计起码也要三年时间,甚至更长,毕竟越小的孩子越在意年龄差,等大了反而会好很多。
打从一开始,贾赦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和贾政还是嫡亲的兄弟呢,尚且闹到这个地步,若是换成同父异母的兄弟,指不定能直接掐起来,君不见九龙夺嫡闹成什么样子,虽说贾赦的家当没那么惹人眼红,可好歹他也有个可以不降爵世袭的侯爷爵位,也有万贯家产。
考虑到不到一瞬,贾赦就决定另寻些玩伴儿给琏儿。
庄子上自不缺孩子,只不过能在皇庄上干活的,那全是签了卖身契的,也就是康熙帝的奴才。贾赦不欲用这些人,只叫跟前的小厮兴旺回京城一趟,去寻那些个名声较好的官牙子,只道自己想买几个人,年岁越小越好,不拘男女。
之所以特地添一句不拘男女,是因为若是不添这句话,回头人牙子能送来一溜儿的小女娃儿。因着重男轻女的缘故,这年头人牙子手里的女娃儿比男伢子多得太多了,且女娃儿的价钱也要比男伢子便宜一多半,当然颜色特别好的例外。
约莫隔了十来日,人牙子就送了一批人过来叫贾赦挑。
贾赦不会干这事儿,便将此事托付给了赵嬷嬷全权处理,只叮嘱男女都要,别一味儿的挑女娃儿,他可不想自家宝贝儿子打小在脂粉堆里长大。
赵嬷嬷虽不解贾赦的想法,可想着左右都是小孩子,便是养在一道儿也无妨。况且,就算真的长大了,毁的也是丫鬟们的名节,又不妨事儿的。
如此这般,赵嬷嬷挑挑拣拣,很快就择了五女三男八个好孩子留下来陪伴琏儿。
琏儿惊讶极了。
因着太久太久不曾回到宁荣街三等将军府了,以至于他完全忘了曾经陪他玩乐的珠儿和元春。至于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便是最年轻的小丫鬟也有十一二岁了,于琏儿而言自是与大人无异的。
冷不丁的见着了这么一帮子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小豆丁们,琏儿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紧接着就乐得恨不得蹦起来。
五女三男八个孩子,最大的两岁半,最小的才一岁。按说这个年岁的孩子并不适合到主子跟前伺候着,怎么说也得先叫嬷嬷们调教个三五年的,哪怕只是跑腿儿的小丫鬟,那也得五岁以上。像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莫说伺候主子了,他们能把自己伺候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贾赦不允,他要的就是纯天然,而不是叫嬷嬷们教养出来的木头人。
“就当是寻几个年岁相仿的玩伴儿,由着他们闹腾去。你们只要记着在旁边盯着,叫他们别打起来就成。”想了想,贾赦又添了一句,“其实一般的小打小闹也无妨,只看着别受伤就成。”
贾赦心道,小孩子家家的凑到一道儿哪能不打架呢?想当年,贾赦也是打遍幼儿园无敌手,当然他也没少被打就是了,毕竟每一个老大都有一个心酸的过去。不过,便是打架也是一种人生体验,尤其琏儿是个男孩儿,若是女孩儿文文弱弱的倒是无妨,男孩儿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不过贾赦也还是很庆幸的,他的儿子是贾琏,哪怕以俊俏出名,其实并不娘。这要是宝玉是他儿子,那就索性放弃治疗吧,直接掐死重生一个还比较快。
这厢,贾赦还在一面装逼研究杂交水稻的育种,一面留神照应着琏儿。那厢,胤禟和胤俄杀过来了。
胤禟和胤俄来的那日恰好是六月初一,田间的杂交水稻基本上已经快收获了,贾赦正打算装出研究有进展的模样,想着回头先写封折子递给康熙帝,多少也得给人点儿希望,顺便也会将来他拿出研究成果作一下铺垫。
结果,讨债的就来了。
“臣见过九贝勒,见过十爷。”贾赦笑得格外灿烂,在行过礼后,亲亲热热的凑上去,“京城里可是有事儿发生?皇上要去塞外避暑了?”
胤禟尚未言语,胤俄已经惊讶的开了口:“你怎么会知晓?”
“肯定是他叫人打听的呗,你真当他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庄子上侍弄庄稼?”胤禟虽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嗤笑胤俄,“你就是个傻的,皇阿玛都已经决定初九就出发了,如今不过还余七八日,他能打听不到?”
贾赦但笑不语,还真别说,他完全没打听京城里的事情,之所以知晓这事儿完全是因着他这段时日,白日里在田间地里,晚间除了稍稍陪伴琏儿玩耍外,就都在研究康熙朝的历史,重点仍是康熙四十一年。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贾赦已经将康熙四十一年整年会发生的事情都倒背如流了。问题只在于,他穿越的并非正史,而是融入了清朝背景的红楼世界。更糟心的是,不单世界发生了变化,他这个外来因素还在一刻不停的改变世界,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儿,他还真不敢笃定。
当下,贾赦只道:“听说这回仍是上回去过的那三位爷随行?我说贝勒爷,您就努力一把吧!”
“努力你个头!”胤禟没好气的道,“你上哪儿打听的消息,这般不尽不实的?这回去的人多了,太子二哥、直郡王、四贝勒、老十三十四十五十六,他们都去!”
“就是您跟十爷没去。”贾赦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叹息道,“我懂,这种感觉我太懂了,以往国公爷在世时,去哪儿都不爱带上我,就好似带上我会给他丢人现眼似的,只盼着索性没我这个儿子才好。”
贾赦口中的国公爷当然不是最疼爱他的祖父老国公,而是他父亲贾代善。至于他所说的事情倒是属实,贾代善虽不像贾母那般厌弃他,却也的确不怎么喜他。
听得贾赦这番语带委屈的话,胤禟下意识的就要附和,这话都到了嘴边了,冷不丁咬了一下舌根,胤禟恨恨的道:“差点儿叫你蒙过去了,你这是在说爷蠢吗?”
胤俄诧异的道:“这不是在说皇阿玛偏心眼儿吗?怎么就扯到九哥蠢了?”
胤禟差点儿没被这个蠢弟弟气得吐血,当下也顾不得贾赦了,回头先捶了胤俄一拳:“说话前你过一下脑子成吗?前不久贵妃娘娘还特地将你唤到跟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这才多几日工夫,你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一听到“贵妃娘娘”这四个字,胤俄瞬间蔫吧了,耷拉着个脑袋,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大狗。
贾赦也有点儿颓丧,他先还在想就算不是正史,应该也差不离吧?结果就听胤禟提起了钮钴禄贵妃,这个历史上卒于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谥曰温僖贵妃的钮钴禄氏。
早先贾赦就不止一次的听人说,钮钴禄贵妃身子骨不好,还道大概熬不过去年冬日了。结果人家是活得挺不容易的,可到底也活着不是吗?反正以贾赦的性子来说,好死就是不如赖活着。况且,钮钴禄贵妃出身高贵地位崇高,膝下又有成年的儿子,哪怕这个儿子略蠢了点儿,可上辈子这么作死也没死,这辈子想来更不会差。既如此,还有啥好奢求的?
人家倒是没啥好奢求了,却是苦了贾赦了。
一方面,他不可能完全无视历史书,哪怕是出于本能,他也会努力将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可另一方面,历史早已被改变,即便背了又如何呢?更何况,史书这玩意儿本就未必是真实的,历史上还说四八势如水火,一见面就要怼死对方,可明明去年宫宴他瞧着那俩人虽不算很亲近,可愣是半点儿互怼的感觉都没有。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时机未到。
甭管怎么说,贾赦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历史的进程会改变,且会有极大的改变。
正出神呢,就听胤禟道:“你到底待在皇庄里折腾个啥?别告诉我你真打算侍弄粮食了,真要干这个,还不如跟我一道儿接手洋人买卖的事儿。”
贾赦挑眉:“洋人买卖?”
“对,四哥见我差遣办得好,叫我主管这一块。不过,如今洋人买卖这一行当略有些乱,人人都能插一手,价格被哄抬得一塌糊涂。还有港口那头的大商人刻意扣下上等货发往江南一带,却叫中等货色往北方送。”
说起这个胤禟就积了一肚子火气,在他印象里,身为皇室宗亲理应用最好的才是,结果却叫他发觉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别说皇室宗亲了,就连康熙帝用的都不是最好的。那些上等品乃至极品,都被人刻意扣下,理由更是好笑,只怕上头贵人用惯了好东西,回头一时不凑手递了普通的,反而得了教训。
忍着气将这事儿说了出来,胤禟本是想叫贾赦同他一道儿气愤,不想贾赦却只神色古怪的瞧了他几眼,并不言语。
胤禟奇道:“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贾家同江宁织造甄家是上百年的老交情,先前尚未分家时,我府上年年都能从得不少上好的缎子,论品质皆比贡缎好上不止一星半点儿。”顿了顿,贾赦看着尚且年轻完全不曾有历史书上记载着那般老道能耐的胤禟,轻笑道,“这原就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多半人都知晓,没什么好气的。况且,左右不过是贝勒爷您出宫建府时日尚短,等再过两年,自有人送上比贡品更好的东西来。”
“就跟你以往送的东西一般?”胤禟面上似有些不满。
贾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旁的不论,我想九贝勒以往在宫中时,该也是所有的吃喝用度都很严苛吧?哦,按说九贝勒还行,毕竟有宜妃娘娘在,听说您住在阿哥所时,那里的膳房总管太监就是翊坤宫的老人?那确实体会不深。想来,对于这一点,七贝勒、八贝勒应当深有体会。”
在宫中,就算贵为皇阿哥,那也得受宫规束缚。当然,地位高点儿的自是不怕,左右有亲额娘护着,可若是额娘护不到呢?
旁人也不好说,胤禟只记得以往未出宫建府时,胤禩就过得格外小心翼翼,饶是如此,一应的吃喝用度也要比胤禟和胤俄差了不止一筹。待后来出宫建府后,胤禩整个人就变了,说句不好听的,那简直就跟从奴才变成主子一样。也是打那时候开始,胤禩才有意无意的开始接近胤禟和胤俄,偶尔还会帮衬一把,叫早已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俩人好生感激。
先前没想到时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细细一想,却是叫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偏胤俄是个实心蛋子,明明都得了提醒,胤禟已经下定决心彻底疏远胤禩,而胤俄还在跟贾赦瞎叨逼:“体会个啥?所有阿哥的份例不都是一个样子吗?难道那些个奴才秧子还敢克扣主子的东西?不可能!”
贾赦:…………呵呵。
看吧,这就是历史被改变的后遗症,贾赦就不相信历史里温僖贵妃过世后,胤俄还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哪怕有胤禟护着又如何?先前吃的亏受的罪,那就绝不是事后讨回来就能抹去的。也就是温僖贵妃一直活着,哪怕始终病着,只要康熙帝并不曾厌弃了她,想要护住自己的儿子还是没问题的。
眼见胤俄还要瞎叨逼,胤禟一个没忍住就给了他个脑瓜崩儿:“闭嘴吧,蠢货!”又向贾赦道,“爷没法改变这个世道,可爷能叫他们自此不敢小看了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