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上仙其实生的十分貌美,五官精致无暇,不带一丝尘世的烟火气息,只是她平时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掩盖了她的风姿,刻意降低了存在感。此时她睡着了,倒是显出一种惊艳的感觉来。
心,忽然就软了,连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似乎以前一直坚定的东西在慢慢消融。
魔君坐在红漆雕栏上,碎金眸子直直望着相依的那对师徒:“你知道我的眼睛能看到所有人的前世今生,可本君却看不到她的过去,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魔君回忆自己刚刚用灵力侵入蓬莱上仙的记忆时,却意外发现:蓬莱上仙自长思山下醒来之前的所有事,竟然是一片干干净净的空白,除了一团烟青色的影子外什么也没有!就像是被人可以隐藏抹去似的。他再努力追根究底,却只看到了一张模糊的女人的脸,朝他展开了一个慈祥而近乎怜悯微笑……接着一道白光直直刺来狠狠灼痛了魔君的眼,逼迫他匆匆收回窥视的视线。
那团青色的影子是什么东西?那个微笑的女人又是谁?看不清楚,想不明白,魔君叔镜那双能窥视一切的眼睛第一次失灵了。
小白勾了勾嘴角,拒绝了他:“虽然好奇,但我不想知道她的过去。我只知道,从今以后她的记忆里只有我——只会有我。”
魔君沉默了许久,问道:“离光,你喜欢上她了。”用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仿佛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或许吧。”小白指腹轻轻碾过上仙的面容,露出一个复杂苦涩的笑容。“瞧啊,叔镜,这具身体多完美!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多少人艳羡的圣物怎么就让这么个傻女人得到了呢?”
“如果我没记错,你就要快成年了,成年之前你必须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接纳你。若是你‘师父’知道你对她安了什么心……呵!光想想都有趣呢,离光。”魔君冷笑一声,碎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人间有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说的就是你这条毒蛇啊!”
农夫用自己心脏的温度救活了冻僵的蛇,而毒蛇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咬死了农夫……是农夫愚蠢无知,还是毒蛇恩将仇报?
“毒蛇咬人是出于本能,它只是想活下去。”小白收了严谨的面色,露出往日那般眉眼弯弯的温和笑脸来:“我也只是想活下去。如果我和她之间定要死一个人,那么我希望活着的是我。”
魔君站起身,玄色的衣裳拖在地上,有如冥河之水汩汩流淌。背对着小白,他冷嗤道:“虚伪,狡诈,残忍……这才是真正的你!既然你决定了要夺取她的身体,就不要再让她爱上你了。
离光,你可以夺取她的身体重新炼制,但,不要再骗走她的心。”
小白笑容一怔,随即嘲讽道:“管好你自己便成,魔君殿下。貌似你最近便成女人的时间增长了呢!”
魔君的背影一僵,停步回身,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小白。小白抱起昏睡的师父,朝叔镜欠了欠身,随后转身回房。
灯火阑珊处,空留叔镜欣长的身影成为梧桐树下一个孤寂的剪影。
蓬莱上仙醒来,后劲处依然隐隐作痛。
“魔君下手忒狠了,脖子上绝对有淤血了都!”她用手按着后颈,眉头轻轻皱出一个‘川’字。想起魔君变成女人的模样,那叫一个惊艳!蓬莱上仙忍不住吐槽两句:“怎么回事?那魔君还真是阴阳不分的怪胎……不过变成女人也美得很呐!对了徒弟,你说我能治魔君的病?怎么治?”
小白给她递过去一把象牙梳子,示意她先把头发梳直了。笑笑说:“那是自然的。师父貌美举世无双,魔君本质上是个男人,虽然有些女装癖,但只要一见着师父这般的美人儿,自然就能激发他作为男人的斗志,让他重振雄风!”
这……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蓬莱上仙嘴角微微抽搐一番,手上的梳子一用力,立刻有几根缠成一团的头发被崩断,她疼得皱眉‘嘶’一声。
小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上仙的梳子,将她的身子扳直,然后温柔仔细地替她梳起头来。上仙也只是微微的诧异过后,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徒弟全方位的服务。
从铜镜中的小白似乎有些心事,手上的捻着那一缕发丝曼斯条理地梳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捻起另一缕来。许久后,上仙打了个哈欠,瞌睡虫又开始蠢蠢欲动。
“师父。”小白沉默良久后,终于赶在上仙睡着前一秒开口了,“你能和我说说你的过去么?”
上仙清醒了一些,闭目养神道:“你问这个作甚?我还没问你和魔君的事儿哩!”
“师父不回答,我也不说。”
这小子!还懂得要挟师父了?
上仙坚持不动摇:“你先说!”
“成。”小白想想,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加工了一番:“我出生后还没见着父母,就被人丢在了山洞自生自灭。恰好魔君殿下从那儿经过,便将我捡回了妖魔道。我在妖魔道呆了十三年,后来因为和魔君意见不合,也受不了妖魔道阴暗单调的世界,便偷偷跑去了人界……然后过不久,就被选上了天界,遇到了师父您。”
小白是天地间幻化出来的,自然不会见到什么父母,而且他也确确实实是魔君捡回妖魔道的孩子,所以倒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隐瞒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比如他是在神、魔、人三界交汇处的山洞里孕育出来的三神婴,离光。
“啧,你刚出生就被抛弃了啊!”蓬莱上仙唏嘘道,“还好魔君拣着你了,不然岂不会饿死。”
“可不是吗。”小白心不在焉地梳着上仙的长发,原本冰凉的发丝在他掌中渐渐有了温度。他放下梳子,说,“现在该师父你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