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软弱到,连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掌控?
江之鲤白皙的脸上浮出一片红印,他却毫无一丝怒意,只是用舌头顶了顶打痛的脸颊,很平淡的说:“若不解气,另一边脸也给你打打?我倒不介意,只是怕疼了你的手。”
心性大变的江之鲤简直不可理喻,陆浅葱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忙退向一旁,抿着唇警觉的看他。
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倒也别样的可爱。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有了这样压抑的念头:他想拥抱她,想占有她,想把她圈在自己身边,让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再伤她分毫……
圆月东升,庭中月影扶疏。江之鲤随手整了整松垮垮罩着的袍子,这才向前一步俯首看她,眼中却是一片深情和眷恋。他说:“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汤包,想必此时已经凉了,记得热了再吃。”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我走了。”
陆浅葱嘴唇微微张了张,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下去。
江之鲤伸出一只手,陆浅葱紧张的后退一步,然而江之鲤只是捻了捻她垂下的黑发,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方转身飘然离去。
直到江之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陆浅葱才如同回过神来似的,扶着桌子无力的坐下,慌乱间碰到了江之鲤带来的食盒,惹得她一愣。
她盯着那个熟悉的红漆盒子半响,江之鲤用这个给她带过精致的菜肴,也带过鲍螺之类的甜点,每一次她都吃得很开心……而今不过一日,便是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陆浅葱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的躺了六只皮薄汤满的灌汤包,已经凉透了。她怔怔的望着适合,几番深呼吸,终是咬咬牙,将食盒猛地盖紧,哐当一声扔进了厨房的灶火中。
望着炙热的火舌将食盒烧得焦黑,再无情的吞噬,陆浅葱再也忍不住眼睛的酸涩,等反应过来时,冰冷的泪已浸湿了整张脸颊。或许自己真的是命中注定坎坷,两次为男人动情,却两次都不得善终。
第二日清晨,陆浅葱顶着红肿的双眼梳洗完毕,撑开卧房的窗户,眼角不经意扫到窗台上盛放的物件,不由地一愣,心中漫出无限的酸楚来。
那是一瓶消炎生肌的膏药,没有署名,显然是有人偷偷放在这儿的。而二楼窗户临街,没有可供攀爬的大树,要想将药膏凭空放上来,来人必定会些功夫。
而她身边会功夫的,知道她手指受伤的人,只有一个。
陆浅葱怔怔的望着手上那被剪刀割破的地方,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陆浅葱却隐约又感到了疼痛,痛可入骨。
垂下眼掩盖住眼中复杂的情愫,陆浅葱又将那药瓶放回原处,再把窗户掩紧一个人默默的坐回床上。
再情深义重,也隔有血海深仇,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徒留叹息罢了。
从那以后,陆浅葱每天打开窗户,都会发现窗台上放有东西。有时是新做的糕点,有时是各种吃食,鸡鸭鱼肉轮着来,兴许是怕打搅她,亦或是无颜面对她,总之陆浅葱自那日后再也没有再撞见过江之鲤,唯有窗台上的东西每日都能换新的。
陆浅葱心里难受,一样都没接纳过,江之鲤也不腻,照样换着口味送吃的,再将前一日没吃的带走,乐此不疲。
如此数日,陆浅葱实在忍不住了,某日她关了酒肆,在窗前坐了一整天,终于在黄昏时分撞见了前来送吃食的江之鲤。
她一听到细微的动静,便悄悄靠近,猛地打开窗户,正巧撞见了倒挂在屋檐下的江之鲤。
他的面容俊逸,眼睛恢复了往日的明朗,显然是常态下的江之鲤,而不是黑狐。
江之鲤一身白色武袍,逆着橙红的暖阳,蝙蝠似的倒挂在屋檐下,手里还捧着一只新的小食盒。猝然间被陆浅葱撞见,他双眸微微一睁,身子倒挂着向后仰,堪堪避开猛然推开的窗扇,墨色的眸中流露出稍许诧异来。
两人无声的对峙半响,直到夕阳染红了天边的晚霞,江之鲤这才温柔的将食盒放在窗台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压在食盒下。做完这一切,他才泛起一抹温柔而包容的笑来,黑眸深邃得如同晕染了整片夜空,望着她低声道:“保重。”
说完,他腰腹一挺,翻身上了屋顶,很快消失在胭脂红的夕阳中。
陆浅葱点燃油灯,抽出食盒下的那张纸条,借着昏暗的火光一看,不禁神色怅惘。
上面只有一句话:一月为限,等我。
他是专程来告别的。一个月后,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江之鲤而言,都是一次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