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妇人见闹不过自家丈夫,便将所有的怨气撒在陆浅葱身上,她死死的攥住陆浅葱的手腕猛力摇晃,眼神中满是怨毒,披头散发的骂得越发起劲了:“大家快看啊,就是这个狐狸精!就是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勾引我丈夫!”
狐狸精……
呵,郑妃也曾这么骂过她。
她在襄王府备受冷落的那些日子,郑妃曾轻蔑的嘲弄她:“你永远想不到,王爷曾经有多宠爱我……若不是你这个狐狸精横插一脚,我早就是王府的正妃了!”
陆浅葱挣脱不开,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张合,说:“我不是狐狸精。”
只是和宋家妇人的叫骂相比,她辩解的声音实在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即便是听见了,也没人在乎。
有人说:“何氏,地上凉,别闹了。”
那何氏便戳着那人的鼻梁大骂:“我家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嘴!我的丈夫被这狐狸精勾引走了,我连哭两句都不应该么!苍天哪,你开开眼,还有没有王法啊!”
于是,那人便缩回了人群中,不敢再说话了。
灰蒙的夜色,冷得让人窒息,嘈杂的议论声、嘲笑声将陆浅葱紧紧包裹。她静静的环视四周,视线一寸一寸从每张面孔上扫过……她一点一点扳开何氏的手,将满是青紫掐痕的手腕缩回袖子中。
然后她抬起头,居高临下的俯视何氏,眼中再没有一丝悲戚或同情。
“说我是狐狸精未免太抬举我了,敢问何氏,我是祸国还是殃民了?”她沉声说道,嘴角弯起一个淡漠的弧度,似是讥诮,又像是自嘲:“你尽管放心,我虽是买酒女,但还没到瞎眼的地步。”
何氏呸了一口,尖声道:“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装什么清高!顶着一张狐媚子脸抛头露面,不是勾引男人是什么?”
“哦,长得好点就活该受人欺负?”陆浅葱眼神一冷,反唇相讥道:“这么说若是哪天你死于非命了,那也只能怨你自作孽不可活了?”
“你!”何氏被驳得哑口无言,一张方脸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与其说是对何氏的辩解,更像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她瘦弱的身躯中似乎迸射出无穷的气势,一时间,四周静得可闻落针。
陆浅葱红唇紧抿,眼神清冷,谁也没有察觉到她声音中那一丝细微的颤抖。一股突如其来的疲惫涌上陆浅葱的心头,她不顾周围的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回屋,将酒肆的木门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冷漠或怜悯。
“都堵在老娘门口作甚,莫非还能捡出金子不成!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刘大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挥手驱赶着看热闹的人,又叉腰朝宋忠骂道:“你也是,手脚不干净又欺软怕硬,净干些缺德事儿!当心生儿子没□□!”
宋忠缩了缩脖子,何氏却跳起来对骂道:“肥婆你骂谁呢,你儿子才没□□!哦,我可忘了,你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哈哈!”说罢,她又恶狠狠的朝陆家酒肆呸了一声,尖声道:“姓陆的你等着,我若不替街坊领居治治你这到处发骚的狐狸精,老娘就不姓何!”
刘大娘气得抄起扫帚,作势要打她,宋忠却拉着何氏骂骂咧咧的走了。
刘大娘追着骂了几句,这才回身看着酒肆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的窗口,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是作孽哦!你说这小娘子放着汴京的繁华不享受,来这穷乡僻壤受欺负,到底图甚?”
……
第二天,陆浅葱是被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吵醒的。
等到她匆匆披衣下楼时,楼下的不速之客已经破门而入,门板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几个粗壮的男人正抡着锄头、斧头等物疯狂的砸着酒肆里的一切,八仙桌被劈成两半,瓷瓶跌落在地,里面怒放的红梅瞬间凋零,被来往叫骂的人践踏成泥。
霎时间,叫骂声、桌椅酒坛破裂声,听得人惊心动魄。四周的街坊纷纷将看热闹的孩童抓进屋里,关紧了大门,似乎对来人十分忌惮。
陆浅葱站在楼梯上,又惊又怒的看着那一群砸店的人,喝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闻言,为首的那个虬须壮汉挥手示意手下人暂停,他回首打量着陆浅葱,眼神凶恶,露出森森白牙,问道:“你就是姓陆的?”
陆浅葱问:“你们是谁?若阁下与我有仇,便有仇说仇、有怨解怨,不分青红皂白闯入我家,砸我酒肆,是何用意?”
挺着大肚子的何氏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用尖尖的指甲指着陆浅葱,趾高气昂的喊道:“二哥,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男人,还羞辱我!就是她!”
陆浅葱眸色一寒,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