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抓住李昊的小手,拉着笑了笑,李昊也对他笑了笑,两人就这么顶着脑门上的包和脸上的牙印儿拉着手傻笑起来。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甚至不需要大人们去调解。
付出真心交朋友,不过瞬间,带着他们特有的天真。
两位大人同时在心底松口气,相视一笑,郑绍礼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莫名安逸。
那股如冬日置身于炉壁旁的熨帖感又重新找上了他。
舒服的让他害怕。
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了。
……
吃过饭,李谦修当真请他品茶,他以为只是拿开水一冲就完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拿出一整套完整的茶具,颇为行云流水的摆弄起来。
他早该知道,对方对生活的精致程度,绝不是他这样的‘快节奏’的人类可以想象的。
他突然有些担心起来,自己似乎真的毫无品茶经验,对他来说,也许谈论各种提神所用的咖啡还能说上两句。
面对精英先生的坐立不安,李谦修淡然一笑,将冲过三次的祁门红倒进对方面前的茶杯里,“茶不过用来解渴罢了,怎么喝都一样。”
清亮的红色茶汤倒在釉色瓷杯里,茶香扑人的很。
郑绍礼突然有了想尝一杯的冲动,他看了一眼李谦修,道,“可以喝了吗?”
李谦修一愣,继而笑道,“当然,喝茶由心,牛饮解燥,慢品娱情,你既想喝,那便随时可以喝,这才是茶之趣也。”
那些繁复的步骤秩序在李谦修这里仿佛都不复存在,仿佛一只自由的鸟,任它飞翔,任它栖息,自在随性。
他喝了一口,入口香浓,先是微苦,后又翻甘,直至透肺,使人精神一震,再全然放松了下来,犹如初春时节冲破冰层的鱼,奋力一跃再由半空跌落回水里,欢快的游向远方。
喝茶能悟道,郑绍礼似乎有些懂得这句话了。
他盯着李谦修的动作,他的手很白,修长,在深棕茶具的衬托下,宛如玉瓷,偶尔弯起,隐约可见手背上细长的青筋,像价格不菲的艺术品。
“不错。”
袅袅升起的茶香氤氲出温润的味道,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他忙碌在生存压力与仇恨的生活下,即便他如铁人,偶尔也有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之时,难得留下时间安静品一杯茶,倒真有些不能言说的松懈感。
李谦修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条突兀的伤疤,这个位置太过敏感,不由多看了一眼。
郑绍礼一嗤,也许是这杯茶让他颇有感触的品出了人生百态,也许只是因为陡然松懈下来的精神让他放下警惕。
他竟然起了倾诉的心思。
他举起手腕晃了晃,“我也曾叛逆过。”
“我七岁就被送去了美国。”郑绍礼略带嘲讽的笑了笑,“没人管教,结局可想而知。”
他叛逆的循规蹈矩,像所有被家族遗弃在国外的废弃品一样,除了毒品,他几乎没有不碰的东西,抽烟,酗酒,打架飙车,无一不是他的生活。
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醉生梦死直至某天在某个巷道死于某件意外。
像个垃圾一样。
“所以我凭什么放过那个毁了我一切的女人?”
站在李谦修的立场,听这样的话有些尴尬,他却面不改色道,“报复她,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对。”郑绍礼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两人陷入沉默,只默默喝茶,他们也无话可说。
快喝完时,郑绍礼突然问,“他……之前有过孩子吗?”
李谦修愣了愣,道,“有,之前你见过的那个女人,是我父亲原配生的。”
尽管从表面上看,那位小姐同李谦修关系不错,貌似很和睦,郑绍礼垂下眼,“有些东西,你们无法体会。”
这话直接又伤人。
他说完便起身抱起早在一旁睡着的kk,低声道,“今天谢谢你。”
“不用。”
望着他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李谦修靠在店门口特意做旧的木栏杆上,自嘲的笑了笑。
无法体会吗?
西西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妈,您别着急啊。”
妇人跟西西有三分相似,表情相当焦急,“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找对象,我能不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