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由衷地道:“好美!”
凌春泥掩口轻笑,微笑如花,温柔无限。
※※※
这一夜,是凌春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舒服最惬意的一晚。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身子有些寒凉发冷,一开始是手脚指尖,后来这感觉很快就弥漫到全身。不过要说有什么病痛折磨倒也算不上,平日里其实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难受,就是偶尔会觉得身子有些冷,再有的,就是晚上睡觉时不太安稳了。
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会在孤独冷清的深夜里忽然惊醒,那一刻便觉得格外寒冷。
或许那是寂寞么?
因为没有人陪?
她总是思念着石头,总是盼望着他会在自己身旁,如果能依偎在他怀中,那寒冷凉意一定不复存在。
只要,有他在……
于是这一晚,他在的时候,果然是这般温暖,凌春泥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就像是一个小孩,沉醉在他的怀抱而不能自拔,如果离开他的温暖,会不会因为心里太冷而就此死去?
茫然恍惚中,温柔温暖里,她似酣醉不愿醒来的痴人,心口有一团火热,仿佛总比身子其他地方更烫一些。
那是不是,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于是拥着他安然入睡,再没有寒冷凉意,温暖的世界仿佛永无止境,她沉溺于此永无休止。
就连梦境,竟也与昨日完全不同,再没有连番不断急促变幻的噩梦,那种心悸的感觉一去不回,当她沉眠的时候,这般安心这般温暖,隐隐约约只看到了一片无尽的夜,但是那片黑夜并无寒冷之意,虽然黑暗却仿佛给她一种亲切温暖之感。而在夜幕苍穹的尽头,她甚至还莫名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奇异的视线正悄悄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她仍然没有害怕畏惧的念头,因为那目光同样没有太多的敌意,甚至感觉中那奇异的目光仿佛还隐约有些躲闪,哪怕偶尔被注视的时候,她似乎也觉得那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与迷惑。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梦啊!
凌春泥一觉便到天亮,可是睡意仍是不减,哪怕那迷迷糊糊中听到沈石起身要走说是出城去探险狩猎的时候,她强撑着半支起身子可眼皮还是在打架。
然后便是沈石哈哈笑着让她在躺着睡去,自己独自走了,接着凌春泥便又在那好久不见的温暖中安然入睡,那心口一片暖洋洋的,真是舒服啊。
不知不觉,她竟是睡了一天,直到下午时分才渐渐清醒过来。
兀自带了几分倦意,她慵懒起身,先是怔了半晌后,忽然又有几分羞意,心想幸好石头不在,不然自己这般模样,还不是丢死个人。
心中一阵温柔掠过,她轻轻走到梳妆台边,台上一面铜镜光滑明亮,倒映出她温柔娇媚的容颜,如花儿一般美丽。
她对着镜中人笑了笑,拿过一把梳子轻轻梳理秀发,黑色的发丝如水如瀑,在她细腻白皙的手指间流动着,她梳着梳着,神情安宁而平静。
可是突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凌春泥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像是怔了一怔,然后放下了梳子。
伸出手,她轻轻从额头秀发间抹去,乌黑光滑的秀发下,不知为何,她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
发丝一点点滑落,她的手指在慢慢地移动着,移动着……
然后在某一处,在那细密秀发的深处,她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僵硬不动,就连整个身子也像是冻结成冰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屈指,在秀发深处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垂下了手,放在了自己眼前。
屋子里一片寂静。
铜镜间人影微微颤动。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身子颤抖不止,所有的美好如一场幻梦瞬间破灭,所有的温暖都化为虚有。
颤抖的指尖上,停着一根白发。
她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起来,下一刻,她猛然用手捂住了嘴,将所有的哽咽哭泣都盖在口中,晶莹的泪珠在难以置信痛苦绝望的目光中流淌下来,流过脸颊流过了白皙的手掌。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听到那一点点带着悲伤绝望的哽咽声从指缝间慢慢透了出来:
“干娘……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