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几乎要在船头风化成石头的男人倏地回头,徐玉樵被这冷冰冰的视线一刺, 磕磕巴巴地改口:“不是,小招!小招呢,把小招抱来!”船上的人连忙去找那只三花。说是找, 不如说人人都知道它在哪儿,往渔网边走两圈就找到了,这小家伙又在扒拉上面的漏网之鱼,见人来也不躲,舔着胡须等着抱。徐玉樵一把搂起这个重得像只小猪的小祖宗,嘀咕着要减肥了,几步走到甲板,往盛霈边上一丢,跑了。三花蹲坐在盛霈身边,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问他有什么烦恼。盛霈咬着烟,侧头和小猫咪对视一眼,指腹往唇边捻了捻,拿着烟往空了的烟盒上一摁,熄灭了烟。烟雾散去,三花的眼珠子更为清晰。乌溜溜的一双,像招儿的眼睛。盛霈瞧了一会儿,往甲板上一倒,双手交叠托着后脑,就地躺下了,还懒洋洋地喊了句:“招儿,一块儿来。”偷听的黄廿廿耳朵一动,问徐玉樵:“这猫子到底叫什么?”徐玉樵叹气:“这事说来话长。本来它是叫招儿,后来二哥有了个...有个什么呢,有个相好?好像不对,就喜欢的人吧,也叫招儿,就给这猫改了个名字叫小招。你想想,不然以后那姑娘上船,一整船的人都叫她小名,多尴尬啊。”黄廿廿狐疑道:“居然有人喜欢二哥?”徐玉樵:“......”他压低声音教训人:“你不能因为他一时冲动就对他下判断,傻子能当船长啊?再说了,有这么帅的傻子吗?”“......”这不就有一个。正说着话,边上走出一人。男人问:“都不干活了?”盛霈的大副见不得他们在这儿说废话,都把人赶回去,让盛霈一个人在那儿发着呆,毕竟失恋了,再多呆几天都成。人群散开,盛霈的耳边终于消停了。“这可怎么哄。”他自言自语。三花迈着步子往他小腹上一躺,也开雪白的肚皮晒起太阳来,尾巴一甩一甩的,对主人的心思毫无所觉。盛霈闭着眼,想起和这三花一起被赶出房门的那晚。她是在那一晚知道的,他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于是被她连人带猫赶了出去,第二天也没个好脸色。他想了一周,没想明白。这世间事怎么能巧成这样?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他高中就去把人骗来,哪用得着再等八年,这下把人惹生气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哄好。盛霈叹气:“给你笨的。”说着,大掌揉上小猫咪的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它聊天——“你说你妈这会儿干什么呢?”“肯定忙,也不知道累不累。”“你说她想不想我?”“肯定想我,我都这么想她了。”“来,今儿给你开小灶,让你也听听声儿。”盛霈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和山岚的对话框,入眼就是他没发出去的信息,远海没有信号,不管他发什么她都收不到,但他还是想发。往上翻了好一会儿,停在那条语音条上。他点开,云一样柔软的嗓音飘出来。“一路顺风,盛霈。”盛霈:“......”可不是顺风吗,他都想回洛京抓人了。盛霈一把薅住小猫咪,把它往上一扒拉,盯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你是不是也想她?过段时间我找到船,带你去找你妈。”小猫咪满脸无辜。小猫咪又有什么坏心眼呢。盛霈忽而振作起来,他去认错,怎么着都行,只要她别生气、别难过。这些天,他心里想得最多的其实是猫注那一晚。他反复想,那晚山岚在想什么。最不愿意想的,是她会因此而难过。盛霈知道,山岚不会因为未婚夫逃婚、未婚夫认不出她而难过,她只会因为这个人是他而难过。为什么偏偏是他呢。盛霈扯了扯唇角,这场从天而降的婚事,到最后他们两个人谁都逃不开,是他的就是他的,没有偏偏。“走,晚上带你钓大鱼。”盛霈拎着三花起身,平时走哪儿都要人抱的猫在他手里倒是乖巧,任由他拎着,尾巴在空中慢悠悠地晃。徐玉樵一见盛霈进来,三两句把事儿说了:“二哥,出来一周了,是该歇歇,明儿我们回猫注去?”盛霈这一周还算勤快,把这个月该挣的钱都补回来了,还是自己一分都不留,让徐玉樵发给大家伙儿,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没拒绝,他也有阵子没回猫注了。“行,回去吧。正好办件事儿。”盛霈单手插兜,摸到兜里的烟盒,指腹在盖儿上摩挲一瞬,忍了没再抽。.岛上的日子稀疏平常。盛霈带着猫一天到晚躲在家里,徐玉樵偶尔过来看一眼,见人还活着没,黄廿廿有时候也跟着过来凑热闹。这一天吃过晚饭,两人又来了。徐玉樵指着屋后那片地,说:“这地一阵子没管,都给晒蔫吧了,还好二哥人缘好,岛上邻居时不时就来看几眼,不然就死完了。”黄廿廿狐疑地左顾右盼:“哪有邻居?”岛中居民房大多毗邻交错,唯有盛霈,给自己选了块四处无人的,自己呆着还挺安逸,这会儿就抱着猫在吊床上晃。“这么憋下去,人都憋坏了。”徐玉樵忍不了了,几步走过去,大刀阔斧的。盛霈正闭着眼想山岚,边上站了一人,张口就来:“二哥,不就是失恋吗?一回生二回熟,回头我给你介绍两个!”盛霈:“?”他睁开眼,瞧顶上这张脸:“有公主那样的?”徐玉樵纳闷:“你这要求也太高了,给我五座山头也养从不出来山老师那样的女人,你就非得给自己找罪受?”盛霈轻哼一声:“我乐意。”“谁也瞧不上。”徐玉樵蹲在那儿扯了半天,最后被三花一爪子挠走了,临走前才想起来自己过来干什么,大声喊:“二哥,你要找的人回来了!”吊床上的人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徐玉樵一走,盛霈拿出手机来,继续给山岚发信息,这阵子她虽然不理他,到底没拉黑他,他一个人说话也挺有意思。.洛京云山,铁房内。山岚将铁块丢进炉内,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没来得及喝口凉水,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叮叮咚咚一阵响。一听就知道是盛霈。除了他,没人敢这么吵她。在海上,一有网他就发信息,什么都发,有时候是南海的天,南海的水,他捞上来的鱼,有时候絮叨这些天干什么了,偶尔还抓着小猫咪入镜,企图让她理他。山岚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点开语音条。懒散的男声荡在闷热的铁房内——“招儿,干什么呢?”“我猜猜,不是在铁房就是想你的刀。”“岛上这两天挺凉快,啧,说起这事儿我想起来,你那头长发我还没洗过,下回让我试试,一定洗得干干净净的。”“我带着小招乘凉呢,小东西,喊一声给你妈听听?”“嘶,咬什么,又不是招儿。”“只有招儿能咬。”“你名儿早改了,忘了?”山岚:“......”山岚白到清透的脸侧漫上浅淡的红,抿了抿唇,关掉语音,接下来的几条也不想听了,说两句就没正经话。看了眼火,她坐下翻前面的信息。没一会儿,门口响起脚步声。浅淡的人影斜斜地照进铁房。山岚抬眸看去,是山崇。山崇无奈:“怎么这么着急,以前两三天的进度压成一天,当心肌肉酸痛,今天早点回去,师兄给你看着。”山岚没应声,只是静静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