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失笑。他前世被丢进天牢时,已经快二十九了。不过也算给他提个醒,省得将这副过于少年老成的样子露给有心人。
房里又安静下来。谢归抬笔在纸上写了个左字,又写了个三,然后在灯火上引燃了纸张。
左大先生没有吃夜食的习惯,必定有客来访。
这个时节,习惯吃鱼和新鲜菜蔬,还在偏冷的山上找冰吃的人,应该平常生活在东南地区。那边常年温热,物产丰饶,一年四季翻着花样地吃。
假装不在往来居,却不想让风雅惊动太多人,说明来客的身份非常特殊。
急着摆脱风雅,一点时间都耽搁不得,来客的身份比他高。以左大先生的地位,朝中有不少臣子要称他一声先生。让他忌讳的人,实在不多。
风雅回来时被人跟踪,而且还是练家子,甚至刻意隐藏行踪,非常谨慎。
来客非富即贵,起居精细,家底丰厚,谨慎小心,还与左大先生有密切往来。
上巳雅集第二天,就能突破清江郡守的人马到访的人,肯定不是兴起而至,必定是精打细算过后,才上山来的。而左大先生给他们的一天假期,也肯定不是出于体谅他们的心思。
他也没想到,再世为人,他能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让他恨入骨髓的人。
谢归笑了,另取一张纸写了两个字,打开窗子,在窗棱上敲了三长两短,清咳三声,两道黑影便落叶似的飘到他面前。
借刀杀人,他只是暂时没能力做,不代表他不会做。
单薄少年眼神如鬼火,让两个黑衣人也诧异一下。
“你们主上派的事,我还没做完,但今天晚上,我另有一份大礼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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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收获让谢归前半夜没睡好,后半夜好不容易挣扎一阵子,就到该起的时辰。
风雅昨晚沾了露水,路上着了风寒,早上精神不太好,谢归便让他休息,自行洗漱后,预备慢慢踱到往来居去。哪知道一出门就被人撞个满怀,异常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他忍不住倒退几步。
撞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同院的卫初。
大概是最近在书院待得多,他黝黑的肤色有些转白,变成较深的蜜色。卫初低着头,没注意到露出了脖子上的伤痕。
见是谢归,卫初瞥一眼他的脚,低着头转身就走,被谢归一把拽住。
“卫兄在躲我?”
卫初僵硬地转过身去,冷哼一声,“你也忒看得起自己了。先生有事,我先走了。”
谢归不依不饶,逮着他衣袖不放,一边盯着他的伤痕仔细看,“这个伤应该就是这两天留下的,你得罪谁了?”
卫初露出一丝诧异,却还是犟,“问这做什么?”
谢归仔细瞧着伤口,“应该是被木头或竹子划的,大先生爱惜竹子,有专人看护——那就是木头了。这么细的木头不多见,也没有出脓,该不会……是笔?”
卫初瞪大眼睛,跟见鬼似的,猛地推开他就走。谢归连忙追上去叫道:“卫兄你慢点,我腿脚不快,走不动!”
前面的人影一顿,不情不愿地慢下来。谢归好不容易追上去,“答论前有人捣乱,是卫兄你出手,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究竟是谁动的手?卫兄你告诉我,我去与大先生说说,也许能帮上忙。”
卫初猛地转身,谢归停不住,又险些撞到他身上。
“你可少说两句。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何必找到我头上?”
他叹着气,朝凤璋告辞。
凤璋淡着脸进屋,脚步却越走越快,直至谢归床边。
“殿下。”
见他来了,归一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凤璋也不避讳,亲自试了他额头,皱眉:“怎么还这么烫?”
归一叹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谢公子连日劳累,可不是很快能好的。”
凤璋怫然不悦,见归一刚刚拿起冰敷的帕子,便在他额头试了一阵,觉得烫手。
这么下去,会热傻了。
“……谢念之,你快快醒。”
谢归安安静静躺着,眉头紧皱,睡得很不安稳。
凤璋也跟着紧紧皱眉,对归一道:“他任性也就罢了,你怎不告诉我?”
“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凤璋深深叹气:“责罚就不必了,念之醒来,肯定要怪我顾此失彼,失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