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谢归不解地追问。
她解释道:“因为这边冬天时天寒地冻,各家各部的贵人们养的奴仆会冻死许多。他们自己人也不够,便下令各部,有抓到的别族百姓,就献到王庭来,给贵人们选。”
另一个补充:“命好点的,会带到王宫里,活得久一点。要是碰上心狠手辣的……我也准备一头撞死了。”
谢归听了不忍,“马老大的正房呢?他不是还有个兄弟?”
先前解释的妾侍嗤笑:“正房和兄弟?去年勾搭到一起,跑过来的。马老大不许我们声张,这次出关,本来打算杀那对狗男女,再不回燕地了。”
后文不言而喻。
人没杀着,反倒自己被仇家找上门,没了命。
对两个妾侍而言,她们只有一条路,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挣扎的,因而有些颓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了。
谢归却在思索如何脱身。
按照原定计划,他只要拿到良马的路子,就向燕王府发信。
这么久没动静,凤璋应该早有怀疑了才对。
可如果进入王庭,再想脱身就很难了。即便是凤璋,想救他出来,也得花很多功夫。
该怎么办?
-
燕王府良驹日行千里,深夜出发,凌晨就到了停云关。
千年关隘在朝阳中格外沧桑,城墙上头的守兵只见一行飞骑远远过来,还没来得及眨眼,就到了脚下。
朔方军大营在停云关与幽蓟之间,停云关只扎了一部分兵力。守在城头的几个人快吓没了魂,就差用箭雨招待过去。
人马在关前整齐地停下,悄寂无声。那几人勉强定下神来,才记起要通知主将。
对照信物,来者是燕王府的,气氛就微妙了。
朔方军上下都不傻。燕王收拾了燕地官吏,从郡守到底下人,无不服服帖帖。下一个动刀子的,可不就是他们了么?
军中向来只服武力,厌恶权贵。燕王都来了,必须得给点下马威。
主将漆少将军还没到场,几个校尉已经到了。燕王神情冷冷,迎着朝阳稳坐马上,不像是好欺负的角色。
凤璋没发话,归一打马上前,朗声道:“燕王在此,还不速开城门!”
城头远远传下来笑声:“你说是燕王,就是了?不下马来让弟兄们仔细瞧瞧?”
天高皇帝远,养成朔方军狂肆的风气。历次朝中官员到此,免不了被“照看”一二,念及他们把守着停云关,很多官吏都忍了。
凤璋冷笑:“你且走近,本王怕你看不清。”
他没有大喊,声音却清楚地传遍了整个停云关。
几个校尉笑成一片,没一个动了步子。
其中一个瞥见归一递了东西,凑过城头一看,乐了:“哟,还有弓箭呢?”
另一个讥讽道:“雕金错银,一拉就断了。”
另几个点头称是。先前凑过城头的为了看得清楚,又往前递了两步。
他眯着眼睛,似乎看见一点寒芒对着他。
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呼喊,一根箭迸发而出,截着他头盔上的红缨,噌的一声,钉在他背后城楼上。
箭羽颤动不已,红缨被牢牢钉死。
城门吱呀而开。
漆少将军将将赶到,瞥了一眼吓得呆若木鸡的几个校尉,上前朝凤璋行礼。
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朔方军对燕王有再大的意见,也不能由他这个将领表现出来。传到朝中,朔方军上下都不得好过。
众目睽睽之下,漆少将军跟着凤璋走进主帐里。其余天罡卫训练有素地散开,将主帐紧紧守住。
帘子一落,隔绝了外面视线,漆少将军便收起冷淡的表情,朝凤璋行了大礼:“属下见过主上。”
凤璋环视四周,虚扶一把,“你在这倒是逍遥。”
漆四颔首:“回主上的话,上次主上去朔方军大营,属下军务在身,未能赶到,望主上恕罪。”
凤璋一摆手,“吃点闭门羹实属正常。你身份特殊,不能太早暴露。”
漆四是天罡卫埋在燕地最重要的线,若非事关重大,凤璋不会轻易起用他。
他点头,“主上来停云关所为何事?”
漆四将燕王到来之后的事听得清楚,也由衷地为凤璋高兴。凤璋突然来停云关,还找上他,也令他一头雾水。
凤璋神情肃然:“你可收到过翟人那边的信?”
归一简要将谢归的事说了一遍,漆四摇头:“不曾。”
“你手上可有兵马?”
漆四悚然:“主上要亲自出关?这万万不可!”
他忽然停顿,咦了一声,“说起来,前几日凌晨,有个细作从翟人那边翻进来。没查到身份信物,便就地埋了。”
凤璋神色一紧,漆四摇头:“肯定不是谢公子。谢公子没有功夫底子,哪能翻上城头?”
事态非同一般,归一当即点了几个天罡卫,与漆四一同去看尸首。回来时脸色极其难看:“是辛巳。”
跟着谢归的死士已经折了一个,剩下另一个和谢归都下落不明。
漆四当即就看见凤璋彻彻底底变了脸色。他要说话,却被归一眼神止住。
“归一,这几日该辛苦你。另外找个人来,做出本王在停云关的样子。”凤璋淡淡吩咐,“至于漆四你,这几日若有粮草异动,你做好守将本分就是。”
漆四愕然:“殿下?”
凤璋旋紧了玉扳指。
“毋庸担心,本王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