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盛夏,凤璋收到了晏七传来的第九封信。
晏七是管银钱的,忽然有接连不断的巨额收入,他自称快要在京城睡死在金银上了。
他的笔迹都兴奋得有些凌乱,凤璋蹙眉看完信笺,轻轻嗤笑:“出息。”
天仪社的精湛工艺,加上谢归和天罡卫得力的调度和运转,银子哗啦啦地流进他账上,已经多到凤璋可以另养一支人马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家底厚了,凤璋毫不客气,让归一把燕王府整修了一番。
谢归那边也添了不少东西。就连新送过来的一批莽山雪,凤璋也让人全送到谢归那里。
天仪社到底给燕王赚了多少钱,谢归心中有数。
那是足够让燕王家底翻十番的数额。
可他也怕凤璋养成挥霍的习惯,便亲自上门提醒。
凤璋眉目淡淡,反倒有些无辜:“礼轻情意重,区区莽山雪又算得了什么。”
莽山雪号称“一两黄金一两雪”,是整个大舜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茶。
谢归要被他一句“礼轻”气笑了,“莽山雪算轻,那什么算重礼?”
凤璋更无辜了:“念之你记性差了,本王说过,是万里山河。”
他记性差?
谢归当场就想挖出凤璋的良心看看,是不是里外透着黑。
他硬生生忍着气,“先前我同殿下提过的事,殿下觉得如何?”
凤璋知道他说的是翟人的马匹,“待本王想想。”
钱从来不是问题,关键是人。
天罡卫拿到了一条消息,燕地坐头把交椅的马贩子这两天要动身,前去翟人那边,临近年关才会回来。
马匹交易,讲究的是人脉和路数。能搭上这条线,对他们有莫大的好处。
盛夏不是挑选马匹的好时候,可偏偏这事由不得他们。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告诉马贩子,燕王要买翟人的马匹,让人带他们去吧?
大舜和翟人不禁民间往来,凤璋身份特殊,不好轻易出面,只能由谢归前去。
凤璋不太放心:“让归一挑两个人,去探探风声便是,你急什么?”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才刚刚接手燕地不久,还有许多藏污纳垢的角落,没来得及清理。
而且他又不急着造反,马匹之事,不如矿铁来得急。
在凤璋看来,谢归这一趟走得不安全。
大舜和翟人常年大小争端不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凤璋想到的事,谢归自然也想得到。他稍稍一劝,谢归便平复下来,暂时将事情压后。
过了没几天,天罡卫忽然报来消息,马贩子有个亲弟弟在翟人那边,这回他过去,就是投奔兄弟去的,不打算再回燕地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谢归毫不含糊,当即收拾化装,准备和马贩子一同出关。
二人商定,谢归扮作出关游历的书生,路上见机行事。至于身份文牒,有燕王在,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事关重大,凤璋特地将秦九替换出来,教谢归简单的易容术。
秦九好久没有用本来面目见人,欢喜得要化成一只猴儿,逮着谢归上蹿下跳。
他先将谢归扮得病恹恹的,凤璋看了一眼,便想起谢归病倒的那段日子,当即皱起眉头,示意他换了。
秦九又将谢归扮成个壮汉。
凤璋似笑非笑地瞅了瞅他的身板,上去捏了两下。
“这个样子,该不会风沙一吹就露原形了?”
秦九叫苦连天:“主上,属下只能把谢公子打扮成姑娘家了,主上要是不介意……”
两记眼刀子刮得秦九心肝儿颤。
他哆嗦一下,还是埋下头老老实实地干活。
最终秦九把谢归打扮成一个黝黑憨厚的少年。谢归在铜镜前一照,竟和卫初神似。
谢归抚额而叹。
秦九忍不住嫌弃他:“谢公子,在人前表情少一些。看你那算计脸,什么装扮都让人看破了。”
谢归无言。反倒是凤璋站在一旁,笑得分外和善。
-
谢归要见的人,是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
他常年行走于关外,翟人大舜两地奔波,生意场上都叫他马老大。他对这个大名也很受用,久而久之,连他本来名姓是什么,都无人记得了。
与马老大打交道,不一定比朝堂上容易。走南闯北的人,眼光都特别毒辣。
谢归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按照之前的计划,在城外驿馆等着马老大。
两个死士露了一个,装成谢归仆从,站在明处。另一个躲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
谢归的身份,是离家远游的书生。那指点江山的激愤,看在马老大眼里,还颇有几分样子。
他自称带着仆从离家散心,想出来长长见识。得知马老大也住在驿馆,还特地奉上钱财,以表诚意。
对谢归来说,钱不是问题,尤其是背后还坐着个燕王,出手就是两锭白银,给马老大买茶水吃。
马老大被震慑住了,连下巴上的肥肉都一抖一抖的。
财不露白是行走江湖不二法则。他多久没见过这么不谙世事的后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