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北去京城何止千里,离苦寒的塞外不远。前几朝封过燕王,又夹杂着任命过几次郡守,留到今日只有一片混乱,正是鱼龙混杂,前途潦倒之地。
要是封了藩王,就由不得凤璋了。没有皇帝征召,藩王不得进京,否则以谋逆论处。
谢归二话不说,直接出门找凤璋。
先皇后的宅子落在城西,离谢家不远。谢归怒是怒,却没有昏头,先找到了守在门外的晏七。
哪想晏七摇头:“主上现在不方便见你。”
谢归愣住,“为何?”
他们就站在凤璋书房外,谢归朝书房瞟了一眼,还能隐约听见凤璋的说话声。
晏七很为难,他不善言辞,也不知从何解释起。
谢归沉声道:“我愿意为六殿下做事,可封燕王?下个月就藩?这是什么道理?我不信以你家主上的能耐,连这点风声都没捉到!”
要留在京城,和凤渊斗智斗勇还差不多。可去到燕地?那要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等凤璋回到京城,黄花菜都凉了。
晏七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不知怎么解释。谢归脸色也不好看,满是被欺骗的愤怒。
书房里说话声低下去,有人推门出来。晏七见到石榴,就像见到救星,连忙朝她使眼色。
石榴端着托盘,上头零七零八地放着药瓶。
她朝里面一努嘴:“去吧,主上在等你。”
眼看谢归怒气冲冲地进去,晏七担心道:“这么做没事吧?”
石榴白他一眼:“能有什么事儿?人都收过来了,早晚得知道。”
“要是谢公子走漏风声怎么办?万一他死活不愿去燕地呢?”
石榴白他第二眼,“谢公子是聪明人,不会乱说话。至于去不去燕地,由不得他。”
她呵呵一笑,“主上说,他愿意最好,不愿意,也要迷晕了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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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没关注身后两人聊什么,推开书房的门,迎面一股浓烈的药味。
他的话在嘴边打个转,没出口。
书房里陈设简单,安静异常。凤璋从榻上直起身来,刚刚披上衣物。
他身上满是汗水,谢归朝他走了两步,确认药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禁皱眉。
“唔,终于来了,”凤璋瞥他一眼,将腰带束好,“我还以为,你得过两天宣读旨意了,才能来使性子。”
谢归沉声道:“殿下,这是您的安排?”
凤璋饶有兴味地打量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语调陡然一变,“本王离开京城,你便少了一把和三哥较劲的刀?”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却正好说到谢归心事,他便没吭声。
所幸凤璋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饮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下月初一我就出发。到时候你务必告诉你父亲,让他来城门口,与你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戏。”
谢归蓦地一震,种种蛛丝马迹浮上心头。
凤璋身边低调又庞大的人手,看似碌碌无为实则屹立不倒的地位……
以及这道奇怪的旨意。
皇帝真的想平定燕地,不应该派看起来闲散的宁王凤璋。其他有野心的皇子封过去,又能平定燕地,又能发展人手……
等等?
发展人手?
谢归忽然想起,燕地虽然混乱,却向来是产矿铁的好地方。与翟人又近,马种优良,日行千里。
马匹,兵器,和自己的人手。
凤璋看他的表情由愤怒转为错愕,最后冷静下来,笑道:“想通了?”
谢归冷冷地道:“殿下,下次再有这种安排,殿下可以先知会我一声。”
本朝士族强势,前世他站在凤渊身后,是顺势而为,帮凤渊夺得皇位是情理之中。
看来,皇帝是真的疼爱凤璋,不仅谆谆教导,暗中帮他培植势力,甚至来了一出貌离神合。
表面上他是放逐凤璋,实则让凤璋生长羽翼。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其余皇子两败俱伤,士族亦元气大伤时,便是凤璋回京称帝之日。
凤璋神色无辜,“本王不想总被你当刀使。这把刀多砍两次,三哥怀疑到本王头上,戏就没得唱了。”
谢归默然,忽然道:“待殿下得偿心愿时,我会向殿下解释。”
凤璋笑着点点头,算是应允。
他又饮一口茶,忽然咳了几声。
谢归觉得有些怪异,又想起之前在书院,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凤璋有时候会有些动作僵硬,不协调。
“玠皇兄也是死在这种毒上。”
凤璋没由来地开口。
无论哪方面,先皇后都是最得宠的那个。就连给皇子取名,她所出的皇子,也与别人不同。
凤玠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两三岁时就显出体弱多病。后来十岁上病死,至今没有新人入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