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有些气恼地摇头。
伙计嗤笑:“他家公子又不是第一回买这书,也不光在我们这儿买,怎地就怪我们头上了。”
中年男子正欲说什么,瞥见谢归在旁,啐了句“晦气”,摆摆手进了店后。
这间书铺有三层,是清江郡乃至整个东南最大的书铺。楼上不光有藏书,还有隔间雅座。风雅跟上去找书,半天还没回来。谢归腿脚不便,索性随手抽出一本书,消磨时间。
只一眼,谢归啪地合上书册,神色古怪。
竟然是那种书……还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
谢归清咳两声,见无人注意自己,悄悄地将书放回原位。风雅捧着小半人高的书册,从楼上颤颤地下来。主仆两人迅速结账走人,全没注意楼上投来的视线。
雅间里昏暗一片,单单开了扇窗,恰好将楼下的一切收入眼中。之前气恼的书铺掌柜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掌心沁出了汗。
窗前一副桌椅,桌旁坐着个衣衫简朴的年轻男子。他莞尔一笑,声音淡漠:“何三,你如何解释?”
掌柜的腿在哆嗦。
“回主上……这书,原不会有人动的……只因为……”
“只因为那少年坐着轮椅,够得到一般人够不到的书册,是这么说?”
掌柜霎时噤声。
年轻男子低笑:“何三,我给你胆子,却并不是这么用的。”
掌柜头如捣蒜,连连称是。年轻男子身后忽然响起个更嘶哑的声音:“何掌柜,在主上面前,你还有胆辩解?”
掌柜顿时面如死灰,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属下自去领罚。”见窗边主仆二人都没说话,只得心内哀叹,灰溜溜地退下了。
年轻男子低笑,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后头黑暗里有人不满:“主上,不该这么饶了何三。”
“他虽自作聪明,却也勉强能顶段时日。日后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再换了他也不迟。”年轻男子看着碗底茶渣,仿佛在饮不可多得的美酒,“父皇那儿,怎么样了。”
“没动静。”
年轻男子笑了笑,“他还是觉得对不起母后。”
天家之事,身后黑影不敢评说,闷在后头不吭声。
年轻男子自顾自又斟了一碗茶,问他:“知会韩先生,若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两年就回北疆去吧。”
“可是主上,南山书院……”见年轻男子脸色淡淡,黑影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完。
“书院虽好,挑不到合适的人,也不必勉强。有才学却不露锋芒的人,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我要成事,何必非他不可。”
第三日清早,何三跌跌撞撞地从暗室里出来,由心腹扶着,烂泥一般躺回床上。
主上的暗室真不是人待的,他得想个法子,将东西转移了才好。
煎熬两晚,又思虑重重,何三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傍晚书铺打烊了才爬起来,就着冷灶啃了几口饭。
伙计们都歇下了,何三拿了盏灯,找出谢归碰过的书,嘿嘿一笑。
他放的地方,自然是没有问题。
何三眯着眼,左右翻动,脸色倏地一变,唰唰翻动一阵,呆若木鸡。
东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