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阳一路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家里再穷再苦再糟心都吓不倒她了,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呀,哈哈哈哈!要不是怕别人以为她疯了,她简直恨不得马上叉腰仰天长笑三声。
她从来没有想过李桂芳会反对她去参加水电站基建。
“去什么去,你想得美,你拍拍屁股走了,家里本来就闹饥荒,再少了一个成年劳力,你让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你走了,家里的饭谁做,衣服谁洗,猪谁喂?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帮得到家里了,这就想走,想都别想!”李桂芳只听她说了个开头,便不耐烦地打断道。
许秋阳还想着跟她讲讲道理:“妈,家里的活弟弟妹妹都能干,我去那儿干活不白干,还给工钱,比我在家里挣工分挣得还多呢!”
李桂芳眼睛一亮:“工钱,多少钱一天?”
许秋阳有过前车之鉴,这回长了点儿心眼,没说实话:“一个月三块钱,要是以后能留在水电站上班,还能拿正式工资,钱更多呢!”
这年头,对农村人来说,三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了,李桂芳想了想,一拍大腿:“那你把这活让给你大弟去。”
许秋阳楞了:“凭什么呀!”明明是杨雪珍帮她争取的机会。
“自家兄弟计较那么多干嘛,你弟今天也十六岁了,总得找个出路,你一个丫头片子,以后始终是要嫁人的,让给你弟就不同了,以后长长久久都是咱们老许家的工作。”李桂芳理所当然地说。
“我不让!”许秋阳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她唯一的一个脱离这个家庭的机会,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出去。
“我打死你!”李桂芳四下看了看,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工具,脱下脚上的破布鞋就狠命地往许秋阳身上砸。
许秋阳哪里会这么傻站着让她打,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地说:“打死我也不会让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李桂芳气喘吁吁地追着她跑。
许东来站出来:“妈,我不会要大姐的这份工作的,我想好了,我要去当兵!”
李桂芳“啪嗒”把鞋子一甩,一下坐在了地上,两腿乱蹬,双手在身子两旁胡乱拍打着:“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十八岁嫁到你们老许家,吃苦受累,二十多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生了十一个孩子,只带到了八个,拼死拼活把你们拉扯大,可以帮得到家里了,好啊,现在翅膀硬了,想要飞走了是吧,留下家里这个烂摊子,就是活生生地要把我逼死,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是吧!早知道这样,当初生下来我就应该把你们按到尿桶里浸死,不用白白养大了糟蹋这么多粮食!”
身体里属于原本许秋阳的那个灵魂心软,差点儿就要妥协地说出不去水电站的话来,还好新来的许秋阳够强硬,死死压制住了这个念头,继续硬邦邦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是走定了,家里不容易我也知道,那边发的工钱我会拿一部分回来,有空的话也会多回来帮家里干活的。”她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父母的生养之恩要回报,但也不能无休止地压榨自己,放弃自己。
许东来也说:“妈,去当兵也会有津贴的,我都寄回来给家里,少了两个大人吃饭,家里的粮食也宽裕些,寄回来的钱让弟弟妹妹去上学,学会读书识字了以后才有机会走出山沟沟,咱们家的生活才能越来越好。”
许秋阳赞许地看了一眼这个弟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木衲的小伙子,居然也挺有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