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怜雪也趁着夏日来临,特地推出了新菜品。汴京夏日虽然气候宜人,却到底还是有些炎热的,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许多百姓都少了些许胃口,用饭也不是很勤。沈怜雪考虑到食客们的胃口,特地推出了酸汤锅底、酸汤粉面、酸汤鱼和酸笋烧鸭。这四道菜口味都有些重,却酸辣鲜香,只要一习惯这个口味,立即就会上头,几日不吃都想念得慌。沈怜雪她们也惊奇地发现,火锅几乎一年四季都得用。不会因为冬日寒冷,夏日炎热,火锅生意就不好,相反,只要喜吃火锅的食客们,不管春夏秋冬,都不会舍弃这一口。冬日里吃了能浑身温暖,夏日里则痛快出一身汗,无论如何,都很舒适。酸汤火锅这一上新,立即就被火锅的忠实拥趸吹捧,连续几日食客都激增,都是过来尝这酸汤火锅的。除此之外,方便快捷,便宜大碗的酸汤粉面也很受食客喜爱。许多并不是食肆老食客的路人,偶尔看到铺子门口一排排吸溜粉面的人,也会好奇停下驻足,买上一大碗十五文钱有肉有粉的酸汤粉面。他们都不需要有桌椅,只要站在食肆门口,先捧着碗喝一大口汤。酸鲜的带着鸭肉油香的汤底一下子便唤醒了沉睡的胃,即便因为炎热而失去了胃口,只要这一口汤下肚,立即便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酸鲜的汤底里还有酸笋的香味和酸姜的辣味,各种味道刺激着每一个食客,令他们忍不住开始嗦粉。吸溜声顿时不绝于耳。沈怜雪在李丽艳的煎饼摊位边上又摆了一口锅,特地请了个有经验的帮厨,就站在门口不停煮粉出粉,生意火爆到就连煎饼摊都要换另一边排队。团团食肆每一日一开张,就有许多食客在排队,夏日天长,食客们似也不急,一边排队一边闲聊。在如此忙碌之中,三四月匆匆而过,一下便来到了五月末。到了此时,已是汴京城中已经开始越发炎热起来。沈怜雪特地同冰铺签了长契,在食肆里摆上两个冰鉴,不仅可让食肆更凉爽一些,也可以冰镇香饮子,食客饮用的时候就越发舒爽。进入夏日之后,随着铺子里生意越发好起来,酒水卖得也更多,苏掌柜除了给客人结账,便是给散客打酒,如此一日下来,酒水能卖过之前一倍。他们家的桂仙酿如今在附近也小有名气,除了老酒客,许多喜吃酒的年轻娘子们也喜欢这一品酒,经常三五斤打回家去吃。待到了此时,他们食肆每一日的利润几乎直逼二十五贯,沈怜雪一开始还同钱行谈每连日上门兑银,待到今日,她不得不把兑银日改成每日打烊前,只有这样,铺子中才不会留存大量铜钱。这一日,待钱行的人走了,沈怜雪才揉了揉有些坚硬的肩膀,同还留在食肆的苏掌柜几人道:“都早些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太忙,明日咱们晚些时候开,都休息休息。”如今童小二每日都留在铺子里打地铺,每隔五日换孙小吉或者苏掌柜顶一日,让他回家去歇着。铺子这般好的生意,没有人留守到底不放心。童小二应了一声,自己麻利地去后院洗漱,苏掌柜便送了沈怜雪母女和李丽颜往甜水巷行去。路上,苏掌柜还道:“老板,近来听闻赣州一代近来暴雨连连,造了水灾,那边过来的鱼米蔬菜恐会涨价,常吃的菜品不如多进一些,先堆在后院中,也不会坏。”苏掌柜就住在裴府,他同沈怜雪说的,都是裴明昉特地交代的,他自己又很聪慧勤劳,在铺子里很是能说得上话。他这么一开口,沈怜雪便微微皱起眉头:“水灾可严重?”苏掌柜叹了口气:“情形不太好,近来大人连熬几日,也没有空闲来甜水巷,对老板和团团颇为惦念。”沈怜雪不由便有些担心,就连沈如意也抿了抿嘴唇,显然很是担忧。苏掌柜见自己一番话引得一大一小都开始忧心,忙道:“大人本不让我多说,我这嘴就是藏不住,都怪我,老板团团也莫要太过担心,这几日忙完了,大人当会过来。”他正说着,长巷之前,杂院门口,便响起一道熟悉的低哑嗓:“话多。”沈如意抬头,一眼便看到等在那里的裴明昉。她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窜老远,直接跑到了裴明昉面前,伸手拽了拽他袖子。“爹爹,近来可好?”即便有苏掌柜两头传递消息,但沈如意还是想要亲耳听到父亲的回答。“爹爹很好,团团不必忧心。”裴明昉今日兴许太过劳累,倒是没有抱女儿,他牵起女儿的手,目光向沈怜雪这边看来。“沈娘子,今日辛苦。”沈怜雪打量着他的面色,月光之下,他面容显得略有些苍白,眼眸里却依旧有着坚定的光芒。沈怜雪略微松了口气:“大人,今日辛苦。”待一家三口上了楼,裴明昉又在自己的老位置坐下:“娘子,团团,我有件事要说。”沈怜雪坐在木桌另一边的椅子上,沈如意则搬了凳子过来,乖巧坐在裴明昉面前。裴明昉看着她们母女,眼眸里的神色越发坚定。“明日我便要启程,去赣州治灾。”第88章 【三更155】等你归来……裴明昉此言一出口,沈怜雪跟沈如意都有些惊愕,一时之间竟是都沉默不语。裴明昉左右瞧看,见两人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满而出,心中一暖,不由缓下面容,哑着嗓子开口道:“无妨的,我只是临危受命,前去赣州督办治灾事宜,于我本人来说,并无危险。”如此一言,便知赣州的灾情一定很重,都要当朝宰执亲自督办。裴明昉见母女二人依旧闭口不言,思忖片刻,继续道:“其实朝中也未有宰执治灾之先例,只是如今京中局势动荡,我若一直留在汴京,有些人的目光就会一直盯着裴家,盯着裴家军。”“况且,我也实在担忧灾区百姓,能为受灾百姓尽一份力,哪怕只是微末之力,我也心安。”沈如意低下头,一直没有应话,倒是沈怜雪听到此处,抬眸看向裴明昉。他这几日又很忙碌。临从政事堂出来时才换了常服,官帽也换成软幞头,但若要仔细瞧看,能看到穿在里面的衫子衣袖上染着点点墨迹,显然是忙完便直接来了甜水巷。以前的裴明昉,还会遮掩一下自己的疲惫与忙碌,他在沈怜雪母女两个面前的时候,永远是飘飘如仙,气质清朗的裴宰执,他似乎也永远不会疲惫。然而辗转至今,当心逐渐靠近之后,他似乎再也不会遮掩自己的疲惫和无奈。对于沈怜雪亦或者沈如意来说,面前的这个会无奈微笑,会疲惫叹气的裴明昉,才是最真实的他。他不再如天上皎洁的明月,他已落入凡尘,成了清澈池塘中的月色。沈怜雪伸手在女儿头上拍了拍,这才对裴明昉道:“大人,此去路途遥远,离别在外,还望大人照顾自己周全,时刻以自己为重。”她说到此时,桃花眸子清澈落到裴明昉面上。“大人,对于我同团团来说,你是最重要的。”沈怜雪这句话说完,似乎并不觉得说了什么惊天之言,她依旧认真看着裴明昉,似乎只是在叮嘱关怀他一般,并未如何出格。裴明昉先是一愣,他也跟沈如意往日那般眨了眨眼睛,好半天,他才低笑出声。“我会的,裴安、裴然和暗探都会随我一起去,你们放心便是。”裴明昉说着,弯腰看向女儿。“团团,是不是生气了?”沈如意抿了抿嘴唇,还是不肯抬头,她也不是生气,只是担忧父亲罢了。她是知道这一次灾情很是凶险,她私心里不想让父亲去,但她也很了解父亲,知道他一旦下了决定,怕就不会更改。再一个,他确实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大丈夫立于天地,为官者为民请命。裴明昉作为宰执,从来无愧于心,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名留青史,也不在乎能否并载史册,他只想在他在位时可以力所能及,把他想要实行的新政全部推行。哪怕能恩及一人,哪怕能挽救一户,也是好事。就是因为太了解父亲,所以沈如意一句规劝之言都说不上来。但她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经历过生死,即便重生而活,却依旧不想失去刚刚寻到的亲人。她失去过一次,那滋味生不如死,心里怕极了。裴明昉隐约觉察到她的纠结和担忧,知道女儿是在关心他,便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团团,父亲不会有事的,”裴明昉起身蹲在她面前,认真看着女儿,“赣州如今是什么情形,父亲很清楚,即便当真危险,但父亲身边还会有许多暗探,他们都是高手。”“团团,我还有未了之心愿,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沈如意猝不及防抬起头,那双已经通红的杏圆眼睛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委屈和担忧。“爹爹,你是宰执,说到做到。”裴明昉拍了拍她的后背,哑着嗓子笑:“傻丫头,哭什么,多大的事。”他道:“爹爹说到做到。”待得裴明昉把这一大一小哄住,才道:“府中的闫管家会每日过来一趟,看看你们好不好,铺子里是否有其他事由,母亲那边应当也会派人,不过不会叫你们知道。”裴明昉同沈怜雪道:“万事都不要忍耐,一定要同闫管家说,若是急事直接让苏掌柜回裴府禀报。”他一边说,一边吃了口水,这才压了压嗓子里的痒意。沈怜雪微微蹙起眉头,道:“开个食肆哪里会有那许多事,大人不用操心我们,你且坐下,我给你取些梨膏过来,你带着路上吃。”沈怜雪絮絮叨叨地道:“也不成,一会儿去厨房再取些麻酱馒头和谈三角,再带些酥饼,路上好吃用。”她一边往厨房行去,一边嘴里念叨:“还要再带些小菜,但是得赶紧吃,如今天气热,仔细放不住。”裴明昉跟沈如意听着沈怜雪的念叨,fù_nǚ 两个眉头都松开,倒是渐渐放松下来。裴明昉既有些无奈,心里又很是甜蜜,那一罐梨膏还未吃进嘴里,却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柔情蜜意。裴明昉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儿傻笑。沈如意这会儿被父母这么一闹,倒是没那么担心了,此刻她看到父亲的傻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爹爹,若是叫外人瞧了去,怕是以为你当真傻了。”裴明昉微微挑眉,摆手道:“无妨,无妨,宁愿每日都有这般机会。”沈如意歪身往隔间里瞧了一眼,见母亲还在忙,便跑回父亲身边,小声道:“爹爹,这一次治灾,恐会有灾民,还会非常多,若是爹爹能提前想好如何治理灾民,不让他们流离失所后又无处可去,才能治好灾情。”裴明昉认真听着女儿的意见,待沈如意说完,他认真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团团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