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关,肖乘把姜瑜扛到门口抬脚踢开门走了进去,走到客厅沙发前直接甩手把姜瑜扔在沙发上,姜瑜难受又缺氧,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摔在沙发上弹了两下,一只手臂脱力般下垂在地板上。
肖乘挪动脚步,眼睛却控制不住又去看她,眼睛紧闭,鬓角的毛发汗湿后紧贴在两边,黑发对比之下,脸色显得更加惨白,姜瑜的头抵在沙发边沿,纤细白皙的脖颈在灯光下像是闪着莹光,脆弱无力的模样,和刚刚的张牙舞爪咄咄逼人完全不同。
活该!
姜瑜干咽了一口唾沫,喉咙火辣辣的疼,眼睛被灯光晃得睁不开,想起身但又没力气,干脆不再挣扎对空气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肖乘面无表情侧着身低眼看她。
门大敞着,冷风直刺刺吹进来,窗帘没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借着灯光看到雪花飘飘拂过玻璃窗。
肖乘刚要开口,姜瑜突然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肺部震动带动胸腔响起共鸣不断挤压呼吸空间,姜瑜用手按住胸口尽力缓和呼吸但咳嗽起来却没完没了怎么也止不住,原本惨白的脸憋得通红。
姜瑜穿的单薄,背部弓起时凸起的骨骼轮廓更加明显,两片肩胛骨像萌生雏形的翅膀挣扎的颤动。
姜瑜咳嗽的头晕目眩,突然感觉后背覆盖的温热触觉,微微用力,顺着脊椎一路抚顺向下,是他的手。
姜瑜捂着嘴偏头去看正好迎上肖乘的目光。
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平静坦荡,没有任何杂质,这样的人,内心沉着实情,大概没有受过伤害,也不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咳嗽慢慢缓下,姜瑜双手握拳支撑着身体,微张着嘴喘息,依旧看着他。
直到肖乘先移开目光把手收回。
“我走了”肖乘说。
姜瑜一点力气都不剩了,眼神疲惫并不看他闭上眼说:“走吧”
声音嘶哑难听,喉咙里有细微杂音。
等了一会,肖乘还没动。
姜瑜半眯着眼看他一眼。
肖乘开口:“你都是这样的吗”
姜瑜随口问:“哪样?”
肖乘又沉默了,他说不出来这算是什么样子,病了不吃药,把家住得像旅馆,时而冷漠平静时而熟稔暴烈。
对面又没了声音,姜瑜也不打算问下去,实在没力气,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中耳边听到窸窸窣窣声响过了一会又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温热气息扫过她耳边,想睁开眼,但眼皮重的往下坠,耳边的声音没了,姜瑜又睡了过去。
肖乘蹲在沙发前面,声音一点点放轻最后干脆放弃叫醒她,起身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拿过沙发边上凌乱扔着的毛毯轻轻盖在姜瑜身上,动作间又不自觉重新蹲下来看着她,可膝盖刚弯下又直起身,在原地踌躇一会最后还是转身离开,关门。
回到工地宿舍,刚一进门就看到宿舍里围了一圈人,还有不常见的宋工头也在,正皱着眉头吸烟,两边的床中间放了一张破旧的红漆木圆桌,上面堆放着已经打开的啤酒瓶。
肖乘放下门帘走进去。
“回来啦”几个工人打招呼。
肖乘“嗯”了一声。
宋工头抬头看了肖乘一眼没说话。
刘皓和李勇立刻围上来问:“乘哥,去哪啦?怎么也联系不上你”
“有点事耽误了”
刘皓凑上来在肖乘耳边:“乘哥,我们怕是得再找活干了”
肖乘问:“怎么了?”
刘皓叹了一口气,两条眉毛往下撇成八字眉哀声丧气的说:“那不是刘师傅出事儿了吗”
肖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中年工人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个说法”
宋工头把烟头按进烟灰缸不耐烦的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话开了头,憋在心里的话就止不住了,七嘴八舌纷纷开始议论。
李勇问:“这事到底怎么着的,怎么还没过去?!”
有人接话:“他妈人还没埋的怎么过去?”
肖乘一言不发坐在床沿脱鞋。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没活干?早晚不得饿死!”
“城景没活干就能饿死你?傻逼!”
一个中年男人猛灌几口啤酒把酒瓶扣在桌子上语气恶狠狠:“我他妈在城景干了多少年,这会死了个人就让我滚蛋!?”
宋工头皱着眉训斥:“谁说让你滚蛋了!管好你的嘴!”
“那你说怎么着的?你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边上几个人都附和道:“是啊是啊,老宋,有消息别藏着掖着”
宋工头把刚出来的烟掐断低声骂道:“我他妈自己都快保不住了,我还能有什么消息!”
这话一出大家都楞了,刘皓反应快急忙说:“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连你都得走?”
宋工头把掐断的烟放进嘴里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围在旁边的人看这情景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自觉离失业不远了。
他们大多是外出打工的异地人,有妻有子还有老人要养,在城景工作的工资比其他工地工资都高福利还好,眼看就要安定下来结果却成了即将失业!
离开城景自然也有很多去处,先不说工资和福利,就说要从头做起,以他们这年龄已经很难了。
李勇握着拳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刘皓喊:“李勇,干嘛去?”
李勇没理会,刘皓骂了一声跟着跑了出去。
肖乘把鞋放好,拿出床下的洗脸盆去水房洗漱。
天寒地冻,水房里更是湿冷,水管结冰,一点水也挤不出来断断续续发出“噗噗噗”嘶哑声音肖乘试了几个,没一个出水的,全被冻住了。
肖乘拿着洗脸盆在外面站了一会,全身冻的发僵才回了宿舍。
夜深了,再愁也要睡觉了,宿舍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剩下几个人也是在床上躺着不说话,肖乘用水缸里剩余的一点水刷了牙也上了床。
十一点熄灯,睁着眼睛落不到实处,黑洞洞一片,呼吸间都是清冷的凉意,突然想到那个人捏着他的被子问:“冷不冷?”
冷不冷?
肖乘翻了个身两条健壮胳膊□□在被子外,听着宿舍里不断传来的叹气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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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醒来脑子还是懵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房间里昏暗一片也不知道几点,从沙发上爬起来要去开灯,走了两步差点被毯子绊倒,姜瑜愣愣看着地上的毯子半天才回过神来,眼光一转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大塑料袋。
想来应该是肖乘放的。
姜瑜站着看了一会没打开,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天色阴沉晦暗,远方一点橙黄,应该是清晨。
打开灯,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回来,拿毛巾简单擦了擦头发坐回沙发上打开塑料袋,电热水壶,感冒药,便当盒。
姜瑜先把便当拿出来打:白米饭,花菜,青菜和豆腐。
凉的太久了颜色有点难看。
嘴巴里干涩无味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拆开筷子夹过米饭吃起来。
淀粉转化麦芽糖,咀嚼中一点点甘甜。
姜瑜蹲在茶几前慢慢吃完,把电热水壶拿出来去厨房冲洗干净接好水通电烧水。
没一会水就开始沸腾,咕嘟嘟往上翻涌水泡上升又破碎。
姜瑜双手抱臂看着水壶,直到“咔”的一声,红灯暗下,拿起来倒一杯水晾在一边。
打开空荡荡的柜子,里面放着许久不用的旧水壶,拿出来和新的并排放在一起,看了一会又放回去。
喝完药打开电视,拿过毛毯盖上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静静的看,看在眼里大脑始终是一片空白。
冬日阳光熹微,穿透厚重阴云和雾霾照亮大地。
“你说刘申那个人多实诚啊,最后干个这事,真是糊涂了”一个穿破旧羽绒服的男人说
旁边的男人也惋惜点头:“是啊,平常也没见他说难受啊”
“诶,体检那次不是晕倒了啊”
“不是说晕针?”
“你傻啊,你上年看到他晕针了?”
“可不是吓得吧”
“谁知道呢,诶,他那什么现在还在医院呢?”
“在呐!说是没人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