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一楼,姜瑜走出电梯,声音平淡:“不用了,我看看他就回去”
挂断电话,实在太累没有精力开车,直接在外面拦下一辆计程车。
到达老宅。
下了计程车就看到张管家在门外站着似乎是在等姜瑜。
姜瑜走过去。
姜凯东很爱养花,老宅里外都种满了各种花草,五颜六色,在寒冬里也能开的姹紫嫣红。
花开的精彩,反而把病床上深睡着的人衬托更苍白。
张管家恭敬站在一边低声说:“最近老爷身体很不好,很容易犯困,有时候能睡上一天,晚饭才醒过来,人也不见精神”
姜瑜轻轻坐在床边“吴博士说什么?”
“说没什么大碍”
姜瑜握住姜凯东的手,静静看了一会,大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擦。
张管家鼻子发酸:“老爷这是心病,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看相册,一直念叨你和夫人......”
张管家语气诚恳“说句我不该说的,小姐以后,有空就多来看看老爷吧”说完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床头柜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姜瑜和姜凯东,一个是全家福。
都是同一年的同一天照的,这大概是仅剩的两张照片。
那天是姜瑜12岁生日,姜凯东还年轻健康,女儿拿着一块蛋糕坐在他腿上,左手边温柔笑着的是他的妻子。
照片上的一家人都开心笑着,谁都不知道圆满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姜瑜看的有些出神,她对母亲的记忆所剩不多,不是想不起了而是刻意去遗忘。
趋利避害是本性,曾经美好的记忆变成尖锐利器,一旦想起心就被狠狠划开一道伤口。
手掌被另一只手轻轻盖住,姜瑜转头看。
姜凯东微眯着眼,对姜瑜淡淡一笑,声音很轻:“来多久了?”
姜瑜回:“有一会儿了”
“吃饭了吗?”
“没,不想吃”
姜凯东蹙眉清了清嗓子:“你不能总是这样不在意自己身体,去吃饭吧”
姜瑜低声说:“今天太累,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一会我就回去了”
姜凯东直起身,姜瑜扶着他靠在床头。
姜凯东揉揉眉头“你坐在这,我有话跟你说”
姜瑜坐好。
厚重的窗帘留出一道缝隙,落地窗外一簇簇浅粉色的花随风摇曳。
“你也知道,我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姜瑜低声说:“没有”
姜凯东逐渐从脆弱中清醒:“你别打断我”咳嗽一声继续说“公司的事情我有心无力,但没有交给外姓人打理的道理,你明白吗?姜瑜”
姜瑜深呼吸一口气:“这是你的公司,你自己决定,我无意接受”
“我的就是你的,现在的一切将来都是给你的”
姜瑜摇摇头“不,我并不想要”
“你必须要”姜凯东强调“你忘了你妈妈为你争取的?”
姜瑜抬起头,眼神冰冷“这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不要把现实想得太美好,你该成熟了”
姜凯东唇角平直,表情严肃,对于公司的事情他早已打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需要说服姜瑜。
“姜瑜,你不能这样”姜凯东声音沉重,他希望姜瑜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可是这种期待总是落空,她太执拗,她只活在自己的认知里,并为此排斥一切有悖理论。
“我太了解你,你从你妈妈出事之后就一直这样,你知——”
姜瑜噌地站起身语气冰冷“哪样?我究竟哪样了?”
“姜瑜!”姜凯东动了气“你以为你还是青春期的孩子吗?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懂事!?”
风声呼啸而过,脆弱的花瓣顺风飘散,星星点点打在玻璃窗上。
这些花本就该金贵的养在温室里被人好好呵护,可是却在寒冬里涩涩摇曳。
可它们仍旧能存活。
只是换了一种姿态张扬着。
“你问我想要什么”姜瑜偏了偏头目光看向床头的那张全家福,声音低哑:“我想要的都没了,我对什么都没兴趣,我已经习惯现在的自由自在。”
姜凯东顺着姜瑜目光看过去,那面容姣好的温婉女子正冲他微笑。
金色镜框反光映照出他的脸,疾病和劳累耗费他太多精血,他似乎老的很快,白发斑驳,面目憔悴,和照片上的人对比明显。
他突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奈和绝望。
他在此刻看到了生命尽头的微小缺口,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已经走在轮回尽头了。
岁月的痕迹使他再次脆弱。
姜凯东嘴唇颤抖强忍着泪意:“我年轻时候心比天高,谁也不服气,不甘心屈居人下,总想着出人头地当大老板,吃苦了半辈子,那时候想法单纯,就想着能有钱给你妈妈买名牌衣服首饰,能让你活得像个小公主,最后我什么都有了,却把最想要的弄丢了......”
“好好,你不要——那就不要,那就不要,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姜瑜偏过头,下颌线条紧绷。
姜凯东吐出一口浊气“我半辈子精力全投注在城景,城景固然重要可是我也老了,最想看到的还是你开心。”
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雪,落在玻璃窗上片刻就融化,积得多了渐渐成了一道水印,长长滑下。
“我先走了,你保重身体”姜瑜转身走出去。
姜凯东盯着窗外风雪,目光渐趋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