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皇室拍卖会这次大费周章,不但迪拜自己的各路富豪全都到场,世界有名有姓的收藏家也全都在了,对于自己来说,一千万就是全部身家,自然不敢轻易赌这一场。但是对于人家来说,一千万就是随便拿出来玩玩的小钱,她想和那些人一较长短,还是不够格。她把自己刚才种种念头抛却,再次看了一眼那汝窑小盏,便要迈步离开。聂南圭此时显然也存了放弃的心思,便要迈步往前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初挽再次看了一眼那小盏,却无意中看到了小盏底部的款。这小盏是略侧歇着的,恰好微微露出底款。看到底款的那一刻,她的脚挪不动步了。底款上,赫然写着“奉华”二字。奉华。这竟然是一件奉华汝窑。如果说汝窑在瓷器中身价高贵,那奉华汝窑便是汝窑中罕见之罕见了。宋徽宗赵佶有个极其宠爱的妃子,姓刘,奉华,本是酒家之女,却生得光艳风流,赵佶对这女子宠爱有加,御封为刘妃,还赐了一座宫,叫做奉华宫。这位刘贵妃天资颖悟,很会写书画,她自己有两方印章,一大一小,就刻着“奉华”二字,而她所用的瓷器,则全都有“奉华”的底款。因为当年宋徽宗对这刘妃宠爱有加,她的日常用瓷自然都是钧窑汝窑上等精品,能带着“奉华”二字的,全都是稀世珍品,更不要说这两个字为瓷器本身增加了许多传奇色彩。便是到了后来,大陆台湾两地博物馆里,带有“奉华”二字的汝窑钧窑名瓷也是极为罕见。一直到1996年,台湾一位收藏家晒出奉华汝窑,几乎轰动一时。显然,这个时候,奉华汝窑还没问世,没几个人知道?就连聂南圭都不知道。初挽的心顿时波澜起伏。如果说,之前她对这件汝窑心动了,想买,但评估过后,觉得困难重重,她不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只能放弃,那么现在,她竟存了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得到的心思。必须得到。这样的一件瓷器,一旦被别人拍走,下次再在拍卖会上出现的时间跨度,也许是三十年,也许是六十年,甚至是百年。需要用半生去等待,等待它的主人终于因为世事沧桑而不得不将它放在拍卖场上。当然也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第302章初挽轻轻握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视线落在一件明朝青花瓷上,但是大脑中却快速评估着这次拍卖会的形势,她的对手是哪些人,有哪些酷爱中国瓷器的富豪会出现,什么人和她争抢,她该用什么策略来得到?万一钱不够怎么办?以及,身边的聂南圭,她该怎么隐瞒自己的心思不被他发现?他现在嘴上说得好听,如果知道了奉华汝窑的秘密,必然马上和她争一个头破血流。她和聂南圭就这么随意转着,这里瓷器精品倒是颇有一些,不过显然竞争者也多,他们已经看到不少有名有姓的收藏家感兴趣,甚至看到欧美几家博物馆的负责人也来了。这些好物件都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就这么走着,两个人又看到一件清朝乾隆双凤戏珠纹龙耳扁壶,那扁壶用青花来绘制牡丹、莲花和芙蓉,又用胭脂红料来绘制花朵,扁壶腹部两侧则用胭脂红料绘双凤戏珠纹,扁壶纹足底则是装饰以缠枝莲纹。这件的拍卖价竟然只有十万迪拉姆。初挽看了看,感觉明显低估了。她望向聂南圭,聂南圭也看向她。视线交汇间,初挽明白了聂南圭的意思:“这估计是一个漏吧。”清朝乾隆年间的精品,如果正常卖的话,估计怎么也得上五六百万人民币,现在才十万迪拉姆的起拍价,也就是二十万人民币起拍价,和其它瓷器的起拍价比,应该是被低估了。聂南圭:“是,这件估计是个漏,但也不好说。”毕竟清朝乾隆青花胭脂红料瓷器在欧美也颇受喜欢,这些顶尖收藏家中,只要有一个眼力好的出价,那大家就能一拥而上,会被哄抬起来。这东西,乍看是漏,大家都来抢,回头天价成交,也不是没可能。两个人这么看了一圈,把大概的亚洲拍品都看过了,终于坐在了旁边休息处。聂南圭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初挽,两个人喝着咖啡,欣赏着外面的棕榈树。玻璃帷墙外,是沙漠烈日,艺术喷泉源源不断地喷洒着,那水滴在阳光下幻化出剔透的五彩水珠,让人感觉阵阵清凉。此时,两个人心里显然都有些了定夺,只不过不提罢了。聂南圭懒散地伸展开长腿,纯白阿拉伯长袍洒脱地垂下,他侧首,笑看初挽一眼:“说说吧,你想选哪件?”初挽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看着外面的棕榈树:“听你这么说,我感觉仿佛我选的那件已经是我的了。”聂南圭笑了:“你如果选中了哪件,我尽力配合你。”初挽:“真的?”聂南圭:“当然,我们团结一致,互相帮忙,才能利益最大化,不然的话,就凭我们的实力,自己先打起来,那事情没法办了。”初挽点头,赞同,之后她才道:“你既然能说出这话,我还挺感动的,要不这样吧,你先选吧。”她笑看着他道:“我选的,你不能争,你要帮我;你选的,我也不能争,我要帮你,我们一起合作,去和别人争。”聂南圭含笑的眸子便落在初挽脸上:“我就知道,你要开始坑我了。”初挽:“这怎么叫坑,这叫君子协议,怎么,还玩不玩?”聂南圭挑眉,狐疑地看着初挽:“你未免太低看我了。”他笑道:“你说,如果我选中了你的心爱之物,你还不当场和我绝交?还是说,你其实也游移不定?”初挽自然明白聂南圭的意思眼下,两个人都有意的,一个是宋代汝窑,一个是清乾隆青花胭脂红料,前者实在是太诱人,后者却隐隐是一个漏。选哪个呢?如果选前者,倾尽所有未必能争取到,就算争取到,也是高价竞得,只怕是没什么利润空间。如果选后者,丧失了争夺前者的机会,问题是,那也未必真是漏,一旦有人竞争,价格抬上去,所谓的漏没了,也就只能放弃。她笑着道:“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也难以抉择,如果你现在能选中我的心爱之物,那我就顺势放弃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聂南圭微挑眉,打量着初挽:“你竟然也有顺势而为的时候。”初挽笑道:“再好的物件,如果代价过大,也不值当,你说是吧?”聂南圭也笑了,有些懒散地道:“是,那我来选——”他说着这话时,便见那边过来一行人。来人穿着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身形高大,不过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略有些乱糟糟的,略显苍白的大饼脸,让人一眼就认不出,这正是老对头哈迈。哈迈显然远远地便看到了初挽,他带着一行保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走到了初挽和聂南圭面前。聂南圭没动,初挽也没动,像没看到一样,继续悠闲地坐在那里,品着咖啡。哈迈两手揣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初挽,挑衅地冲她一笑:“初小姐,又见面了。”初挽眼神很淡地颔首,没理会。哈迈却笑道:“初小姐,我得恭喜你,在美国捞了点钱,数了数自己兜里那点美金,终于鼓起勇气跑到这种拍卖会来了,想长个见识了?恭喜恭喜。”他这么一说,周围就有人注意到,好奇地看过来。初挽听着,也就笑了:“哈迈先生,不知道你在海底捞了多少垃圾,终于卖了钱,跑到这种大拍卖会上见世面了,不过其实我有一个友好的建议,你请一个靠谱的艺术顾问吧,毕竟到了这种场合,你如果一个看不好,只怕赔的不是两百万美金了。”她从容一笑,道:“实在不行,哈迈先生,我不介意给你当艺术顾问,指点指点,价钱不用担心,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我给你打八折。”哈迈嗤笑,还待要说什么,聂南圭却已经起身,望着哈迈,笑道:“这是哈迈先生吧,久仰大名。”说着,热情地伸出手来。哈迈冷不丁见到聂南圭,见他仿佛是东方面孔,但又穿着阿拉伯长袍,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倒是没太敢造次,也就和他握手。聂南圭:“哈迈先生,其实我听说过你的大名,并且对你感激不尽。”哈迈耸眉,疑惑地看着聂南圭:“你是谁?”聂南圭:“我是聂氏古玩公司的负责人,我们目前主要经营中国金石书画瓷器,感谢你的帮助,我公司终于顺利成为洛克菲尔德家族的艺术供应商,我一直想当面感谢你。”哈迈微诧,有些疑惑地看着聂南圭。他也想成为洛克菲尔德家族的艺术供应商,这是他攻占北美艺术市场的策略,结果因为初挽,他惨遭滑铁卢了,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小子,竟然要感谢他帮了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哈迈不明白。聂南圭勾唇,带着一抹浅淡的笑,诚恳地道:“多亏了哈迈先生拿了造假的瓷器,被洛克菲尔德除名,这才有了我们的机会,感谢哈迈先生。”哈迈听着,顿时一瞪眼。周围有些好奇看着的,听到这话,也都好笑地望向哈迈。毕竟哈迈当年拍卖中国瓷器,那在艺术圈也是大名鼎鼎的,许多人没见过真人,但多少听说过他的名字。原来这位就是。要知道今天这展会,可是大款云集,这其中不乏豪门世家,欧美贵族,甚至各国王室成员,那些人看哈迈,总归是存了几分鄙薄。哈迈反应过来,顿时大怒,他是撒野惯了的性子,哪里容得聂南圭对他这样嘲讽,直接指着他鼻子道:“少在这里冷嘲热讽的,你小子几斤几两重,竟然跑到这里来撒野?”聂南圭一脸无辜:“哈迈先生,我对你感激不尽,礼貌有加,你何必这样?”哈迈险些直接抡起拳头就砸,但是聂南圭自然不能让他砸,一直跟随在后面的鹏叔迅速上前,护住了聂南圭和初挽。这边起了肢体冲突,马上就有穿着阿拉伯长袍的安保人员上前,请他们到一旁,也有展区主管负责处理。对方面对哈迈,自然不客气:“先生,我们这里是艺术展区,请遵守这里的法律法规,我们不欢迎暴力行为。”哈迈指着聂南圭,怒斥:“他嘲讽我,这种行为难道不该挨揍?”穿着长袍的负责人一脸冷漠地看着哈迈。虽然人家广迎八方来客,但是这种闹事的,自然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