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了声,淡道:“我们继续看。”初挽很听话地道:“嗯……”往前继续走着,因为已经捡漏了,心里很放松,就随意那么看看,也不指望买什么。可谁知道,走到一处杂货摊时,初挽却看到,就在一堆杂物中,露出来半张羊皮纸,那羊皮纸发黄,显然很有些年月了。初挽仔细看过这摊子,这是一个普通农民的摊子,上面堆满了各样家庭杂物,有破旧的搅拌机,磨边的书架,以及一些色彩缤纷到夸张的服饰。而那羊皮纸就堆积在几本封皮破损的书中。初挽便蹲下来,挪开了上面盖着的书,小心地拿起那羊皮纸。那是一张大概十六开的羊皮纸,看上去是用拉丁文写的乐谱手稿,有一些音符和叶子图案做的装饰,初挽对拉丁文有所了解,认出这是公元1285年的意思。她问了问价格,对方要价二十美元。其实初挽可以感觉到,对方也许意识到自己喜欢,故意“多要钱”了,不过这几十块钱本就无伤大雅,她也就直接付了。买下后,她仔细看了看这羊皮纸,可以判定,这确实是一个很古老的物件,但是她的拉丁文并不够好,不能判断这是什么,只能回去研究了。陆守俨:“你是见到什么都能说出一二三的,没想到来到这美国农民大集,捡的两个都是说不清的。”初挽:“国家和国家不一样嘛,别人的文化背景我们了解不多,就不好多说什么。”陆守俨看了眼那羊皮纸:“这是拉丁文吧?”初挽:“对,我只略懂一点点,看不太明白,得找个懂拉丁文的。”陆守俨一听:“这个好办,我找殿卿给你看。”他说的殿卿是那位外交部的朋友。初挽:“他懂拉丁文?”陆守俨:“那是自然,人家懂六七种语言,拉丁文是必修课。”初挽:“那敢情好,回去照张相,传真过去,让他帮我看看。”第247章回到酒店后,初挽找酒店清洁人员要了洗涤液,泡了泡,之后用软毛牙刷轻轻地刷,刷了好一番,总算是把那油腻污渍全都刷下去了。刷好后,初挽用纸巾轻轻擦拭过,这件清朝瓷盘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这是一件乾隆年间的瓷盘,胎质细腻,色彩淡雅,中式绕枝花纹和法国皇室衣着华丽的妇人结合在一起,有一种时空交错的美感。陆守俨正抱着梦锦在那里玩,一抬眼看到这个,也是意外:“和刚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梦锦看到了,顿时两眼发光,兴奋地挥舞着小爪爪,对着这瓷盘叽里呱啦一番:“好看,好看!”陆守俨便捉住她的小爪爪:“她倒是像你,见到这东西就没命了。”初挽便跑过去,拿着盘子给女儿看:“好看吗?喜欢吗?”陆守俨看她那仿佛逗小狗的样子,微挑眉,显然不太苟同。初挽却很理直气壮:“要从小培养下对美的品味!”说着,放软了声音哄着道:“梦锦看这个,这花纹颜色,是不是很好看?”梦锦挥舞着小手,就差对着瓷盘流口水了:“好看!”初挽便教她:“这几个字叫做大清雍正年制——”谁知道正说着,梦锦的小手碰到了那盘子,初挽一个没拿牢,那盘子就从手中脱落。初挽微惊,小梦锦显然也没想到,愣住了。一大一小都没来得及反应,谁知道就在那盘子即将落地的时候,陆守俨眼疾手快,给稳稳地接住了。初挽忙接过来盘子检查,检查一番,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陆守俨抱起女儿:“你小心点吧。”初挽:“……”她想说这不能怪她,是梦锦不小心碰到的。但是看看女儿,软糯糯的,一脸傻相。怪女儿的话,她顿时说不出口了……那天,严瑾教授带领几位水下考古队员抵达这座小镇,陆守俨开车过去接了他们。他们是特意来协商潜水设备装配问题的。严瑾教授看到初挽,激动不已,握着她的手道:“初同志,感谢你,这次真的感谢你,我代表我们国家的水下考古事业感谢你!”其实初挽只是花了十几万美元而已,她有五百万美元,这只是她目前外币中的一小部分,她没想到严瑾教授竟然对自己这么说。只能说如今国内真的缺钱,缺外汇,想发展,买进口材料,没钱。一切都卡在没钱上,如果有钱的话,许多困难就能迎刃而解了。这让初挽越发感觉到,自己在美国捞金是对的,古董这一行来钱就是快,赚了钱,往国内随便一投,那就是功德。而未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办。说了一会话,严瑾教授便要带人过去潜水设备厂,陆守俨却道:“严教授,我陪你们一起过去吧,那边我一直在跟进,情况很熟。”严瑾教授:“不用,不用麻烦你,你忙就是了。”陆守俨道:“正好我找他们老板也有点事。”初挽知道陆守俨的意思,他想过去试探下那边的拆船厂,了解下进展,但是又不好自己主动过去,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当下便道:“严教授,你让他陪你去吧,他正好过去转转呢。”严瑾教授见此,这才很不好意思地答应了:“又得耽误你们时间了。”陆守俨自然不觉得耽误。一整天,初挽留在酒店陪着孩子,一直到傍晚时候,他们才回来,显然严瑾教授很高兴,她看到设备了,非常满意,她再次对初挽表示了感谢。晚上大家一起吃饭,严瑾教授要请客,最后还是陆守俨坚持请客的。他解释道:“她最近在国外挣了不少钱,不让她请客让谁请。”他这一说,大家全都笑起来,严瑾教授一个劲地夸初挽能干:“现在是市场经济了,下海能挣到钱,才能发展,我以前没醒过味来,觉得讲钱就俗了,没在意过钱,现在可算是懂了!”初挽:“严教授,有什么需要你就说,能办的我尽量办就是了,我们要做水下考古,别的不说,设备必须跟上。”这话听得严教授心酸:“说起来,咱们队员做这个,可真是豁出去命上。现在有这一批设备,到底是好多了。”初挽又聊了聊打捞船问题,不过目前考古队都是租借打捞船,距离拥有自己的船还很遥远,贸然买船,光手续和归属问题就不好解决,看来这件事暂时不能操之过急。吃过饭后,陆守俨和初挽回酒店房间,初挽问起来:“我看你心情不错,有什么进展?”陆守俨看她,眸间带着笑:“我今天侧面了解了他们和澳大利亚签署的拆船协议,出乎意料。”按照常规来说,船体所有方和拆船公司签署协议,都会规定得非常详细,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拆解,需要符合当地所在国家的环境保护标准,而且拆解后,船体不能保持整体结构,以及不能重新改装为相关方面船体等。这也是船体公司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而对拆船公司做出的约束,这些合同约束让人很难从那些拆解过的废旧钢材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陆守俨和初挽这么解释着,笑道:“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我今天了解到一个信息,因为这家拆船厂是被澳大利亚公司指派的任务,所以他们之间签署的协议存在一个漏洞,里面没有提到转售禁止的条款。”初挽:“那意思是?”陆守俨:“现在,这艘航母已经是这家拆船公司的所有物,他们完全可以以自己能力不济为理由,再找一家拆船公司。”初挽懂了:“……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卖给中国的拆船公司?”陆守俨颔首,道:“拆船并不是什么好活,他们恨不得把这种低端劳动密集型的工种给扔出去,现在国内也确实有些拆船公司生意不错。”一般轮船中会大量使用的绝缘材料石棉,以及油漆中的铅化物、汞和砷,这些长年累月下来,都会对健康造成影响。不但如此,拆船本身就是辛苦而棘手的,安全绳问题,瓦斯爆炸问题,以及钢材滚落问题,这些随时都可能夺去拆船工人的生命。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环境污染问题,发达国家对拆船工作的环境标准要求非常高,这也造成拆船公司拆解成本过高问题。但是在一些发展中国家,根本没有建立完备成体系的环境标准规范和安全标准,拆船产业正如火如荼地发展。陆守俨道:“前几年,我们国家发布了这方面的政策,给拆船公司一系列的政策支持,除了免征关税,还每年拨款定额外汇给他们作为流动发展资金,所以最近几年中国拆船业发展势头很猛。”初挽顿时明白了:“你现在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给他介绍中国拆船厂,虽然距离远了点,目的有些太明显了,不过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他自然乐意,他也懒得管为什么了,反正又不违法,澳大利亚的船扔给他们,他们凭什么不能卖出去。”陆守俨道:“是。”初挽想了想:“不过,澳大利亚军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把这艘航母给这么一家拆船厂的时候,上面有价值的装备应该都已经拆卸过了吧?上面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了?”陆守俨收敛了笑,道:“我已经和国内相关专家沟通过了,就算是所有的装备都拆卸了,只剩下一个铁皮壳子,但是对我们来说也是有用的,至少能让我们的计建单位对航母有一个直观的了解,知道航母的框架设计。”初挽听着,沉默了一会,才道:“那看来也是有用的,那就设法促成这笔生意。”陆守俨:“再说了,根据我探听到的消息,以及澳大利亚拆卸的时间推算,他们就算把上面的设备都拆了,但是一些装备的基座是没法拆的,比如上面的蒸汽弹射器,除非他们自己先把船拆了,不然总归会留下痕迹,这些对我们都是重要的线索。”初挽:“哈迈那边什么情况了?”陆守俨:“他还在,我听说,这次他下了大本钱改造他的船,可以说无坚不摧了,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初挽:“他没给我们捣乱吧?”陆守俨:“他自然要捣乱,不过且看着吧,反正他又不能把这东西拖回澳大利亚,他也不可能当场直接把这航母吞了,这么大一个东西,总得有人收拾残局。”陆守俨协助严瑾教授走了进口流程,拿到了进口许可证等,潜水设备已经顺利提货。在他们将那些潜水设备打包运走后,严瑾教授和初挽一番深谈,提起如今的情况。初挽也说起了哈迈,以及哈迈的那艘船,那艘船是进行特殊改造的,上面的仪器以及潜水设备都是他们特别定制,使用了世界最先进技术,当然不是中方的潜水设备能比的。对于这个情况,严瑾教授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本身就是专业的打捞公司,又是发达国家,我们一时也没法和人家比,现在我们只能拼着命上,别人干一天的,我们豁出去干两天三天,咱们的队员没别的优点,就是不怕吃苦。”她叹了声:“别的也没办法,就算初挽你肯出钱,但关系到咱们研究所的体制性质,有些事也没法往前推。”初挽:“我明白,我们只能一步步往前来吧。”送走严瑾教授后,陆守俨也开始正式和拆船厂引进了中国拆船厂,他牵桥搭线的是中国广州造船厂和广东中山拆船公司,这两家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了专业人士前来美国,对航母进行初步考察,并协商具体合同。陆守俨也从旁帮着周旋。这自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彼此各有各的诉求,美国拆船公司方面想扔出烫手山芋,但是又不想因此引起麻烦,而中国方面则是想直接买下,不想接收异地拆解,更不想部分拆解分批运回,说白了,他们要完整的航母运回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