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鹤兮订下的这家餐厅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刀鹤兮和初挽所在的恰好是临窗位置。她一过去,刀鹤兮便递过来菜单,初挽看了看,主要是祖传秘制的炭烧味和传统粤菜。刀鹤兮:“这里的烧鹅味道还可以。”初挽便没客气,点了烧鹅,又要了鹅脑冻和溏心皮蛋,刀鹤兮自己又点了几道菜。等菜的时候,刀鹤兮便递上了一沓的材料。初挽接过来翻看了看,是这次高尔夫游艇俱乐部聚餐的名单,名单上每个人都有简单介绍,连擅长什么都写得很清楚。初挽抬眼看他:“你做事,真是没得说。”其实有些人,她上辈子多少有所了解,但是刀鹤兮把事情做到这份上,真是便利不少。刀鹤兮神情淡淡的,没说话。初挽继续翻看,便看到这次苏富比拍卖会的目录,她大致扫了一眼,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刀鹤兮:“目录也看不出什么,到时候可以现场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试试。”初挽:“我的美元你帮我取现了吧?”她说的是她留在陆建晨那里的钱,她自己不好带过来,让刀鹤兮帮着倒进香港,然后经香港过去大陆。刀鹤兮:“不用你自己花钱,我给你报账。”初挽疑惑:“为什么?”刀鹤兮道:“你不是才接受了《明报月刊》的采访吗?”初挽:“嗯?”刀鹤兮:“本来,我另有计划,不过现在你来香港,我的计划改变了。”初挽便领悟了:“你想把我推出来?”刀鹤兮颔首:“《明报月刊》是月刊,不会那么快出稿子,后天我先带你参加高尔夫俱乐部游艇聚餐,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只需要尽情发挥,让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之后,我们去参加苏富比拍卖会,你要在里面拍卖一件藏品,要高调,不要在意钱,随便拍。”初挽:“等我在苏富比拍卖会一举成名后,你就会找新闻媒体,来为我造势?”刀鹤兮:“不需要我们自己做,《明报月刊》自然会写稿子,如实写就是了,之后,我再安排一家新闻媒体对你采访。”初挽笑道:“好,我不需要动脑子了,我就听你吩咐听你安排就是了。”她想了想,恍然:“你要是早说的话,那上午时候我再多买几件衣服了,好歹穿漂亮点,我看你们香港的女性都穿得很时髦,甩大陆十条街!”刀鹤兮视线落在她脸上:“不用,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补充说:“那些影视女明星,时尚名媛,都太花哨闹腾了,你看着比较清净。”初挽笑道:“那就这样吧。”这么说话间,烧鹅上来了,这烧鹅味道确实不错,皮酥肉嫩的,一口咬下去能出汁,再蘸点酸梅酱就更有味了,刀鹤兮看她吃得还挺喜欢,道:“香港有几家不错的餐厅,我回头让maddocks把名单拿给你,让他带你去吃。”初挽想起maddocks那一脸闷闷的样子,笑道:“那倒是不用了,我又不是来这里吃的。”刀鹤兮略默了下,突然问:“不是说怀孕会不舒服吗?我看你也没有任何反应吧?”初挽听这话,笑起来:“还好,我可能比较幸运,除了上次在景德镇有点反应,回来后就没事了,要不是医院查着我怀孕了,我都怀疑是假怀孕。”刀鹤兮:“你现在多大了?”初挽:“二十一岁了。”刀鹤兮好像犹豫了下,之后才道:“大陆不是有计划生育吗?”初挽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竟然知道这个?”刀鹤兮:“之前查出来你怀孕,大夫说的,后来我也了解了下大陆的政策。”初挽便笑:“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也还好,也不是强制的,而且我之前又没孩子,只要拿到指标就可以了。”刀鹤兮颔首:“那挺好。”吃过饭后,刀鹤兮亲自陪她过去古董街,香港的古玩街主要是荷里活道和摩罗街,他们先过来摩罗街。摩罗街的街巷狭窄,不过粗粗看去,这里主要是摊档为主,有点像内地的潘家园市场,物件琳琅满目,各样旧皮包、瓦当、钱币和旧电话什么的,当然也有陶瓷铜器玉器。好东西并不多,需要慢慢寻觅,不过和刀鹤兮走在一起,那种悠闲散步的心态也就没了,不过是观光罢了。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这边便是琳琅满目的古董店,大多墙皮剥落,间或有留着花白的齐耳短发的老太太,身上穿着朴实到和中国农村差不多的蓝粗布衣裳。她们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看着很有些大陆早些年质朴纯粹的味道。谁想到,在香港现代化的繁华背后,隐藏着这样古老沧桑的地界。走进去店铺,里面博古架上摆满了各样物件,简直是不浪费一点点空间,从大件的明清家具,到小件的铜钱古币,应有尽有,至于玉扳指鼻烟壶更是比比皆是。初挽看了看这边的物价,清代早期的青华广口罐大概一万三港币,明代官窑仙鹤人物大盘,有一个大冲,要一万五港币,而唐代的海兽葡萄纹铜镜,大概是两万港币。初挽还看到了一件北齐石雕佛头,要六万港币,这个和之前青州挖掘出来的那一批风格有些类似,不过尺寸要小很多。也难怪那些盗墓贼穷凶极恶地,不惜和当地公安对着干,青州的佛头拿过来,估计至少十万港币了。看了一圈后,刀鹤兮问:“你觉得香港的物价比起大陆如何?”初挽:“比大陆贵,但也不太贵。”刀鹤兮:“嗯?”初挽:“如果直接比价格的话,自然比大陆要贵很多,但是也要看经济发展水平和物价水平。”她问:“这边的店面,租金一个月多钱?”刀鹤兮略沉吟了下,道:“那边的临街房,小的那个,应该是一个月不到两万港币。”初挽又问:“这边的菲律宾妹一个月多钱?”刀鹤兮:“我也不太清楚,估计三千港币?”初挽:“那就是了,在大陆,大家工资也就勉强上百,但青花罐如果合法渠道文物商店买,估计也得一二百了,但是这边,菲律宾妹一个月就能买到一个品相比较好的清朝青花罐,所以要说相对物价,真不贵。”刀鹤兮:“你这样比较,倒是出乎我意料。”初挽:“嗯?”刀鹤兮:“我总觉得,你在经济方面的领悟,比我以为的要强一些。”初挽笑道:“可能我读书多吧。”刀鹤兮挑眉,也笑了:“走吧,我们再去几家比较高档的古玩店看看。”说话间,两个人到了一家店,摆满了历朝历代的瓷器,初挽大致过了一眼,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件瓷器上。那是一件白釉罐,圆腹短颈,罐口微微敞开一些,胎色洁白细腻,就连釉面都是雪白光润的。初挽仔细看了看,这釉面透影性非常高,看得出没有用化妆土。这显然是唐朝邢窑所出,唐朝天宝年间,邢窑白瓷便解决了昔日白瓷烧造中釉色闪青的问题,曾经陆羽《茶经》中提到,“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越瓷类冰,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其中这类银类雪,说的就是唐朝的邢窑。就是唐朝邢窑,结束了昔日青瓷独霸天下的统治地位,于是便有了南青北白的格局。唐朝的白瓷比任何朝代都要白,白到了浑然无色,白到了一定境界,可以说是陶瓷史上对白色最极致的追求了。所以哪怕在这琳琅满目的陶瓷中,初挽还是一眼看到了这个“邢窑类雪”的白瓷。刀鹤兮见她看,也就多看了一眼,他自然也认出,这是邢窑的白瓷。初挽上手看了看,却见罐子上竟然有个“盈”字。她又用手指轻轻敲击,听了听响声儿。之后,她看了眼刀鹤兮,刀鹤兮:“你想要。”初挽:“我去问问价格吧,太贵就算了。”于是初挽便过去问了问价,店主普通话显然有些蹩脚,说英语倒是溜,初挽便用英语问价,对方开价三千港币。初挽见此,明白对方不懂。要知道邢窑的瓷器,本身官用瓷器就很少见,这件更是罕见,她上辈子可以说是看尽天下古玩,但品相这么好的,也只见过一件。当下自然麻利买下了。交割过后,两个人走出去,刀鹤兮道:“这是‘盈’字有特殊意义吧?”他只看出这是邢窑瓷,不过他当然知道初挽的性子,如果只是邢窑瓷,她不见得巴巴地要花三千港币来买,毕竟大陆的物价确实比较低,这些钱她完全可以设法在大陆淘到更多好东西。初挽点头:“唐代宫内皇家内库就叫百宝大盈库,这件上面刻了一个‘盈’字,说明这物件是入过百宝大盈库的皇家自用,这种非常罕见了。”刀鹤兮自然明白她这话意味着什么,这东西一倒腾,就不是三千港币,可能是三万甚至三十万港币了。当下挑眉:“不错,你来一趟,还能捡到这种大漏。”初挽笑道:“没办法,运气就是这么好。”刀鹤兮却道:“也不只是运气,还是眼力好。”要知道那家瓷器店大多宝架上摆满了瓷器,粉彩的五彩的青花红釉的,各种花纹的,琳琅满目,普通人看着早就眼花了,更何况这件纯白的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其实非常不起眼,但是她能在这么多炫目的瓷器中,一眼看到这个,这是沙漠里挑金子的眼力。淘到了这件邢窑白瓷,初挽兴致大增,想着再看看,刀鹤兮却道:“已经逛了不少,回去休息吧。”初挽:“我这正在兴头上呢。”刀鹤兮淡声道:“一个人的时运是有限的,你能捡到现在这个漏,有眼力,也有运气,你不可能一天只能捡两个大漏。”初挽:“我不指望捡漏,我就看看。”她看着他道:“你有事你先走吧,我对这边已经比较熟悉了,你也看到了,我虽然不会粤语,但我英语还可以,我发现了,在这里说英语,他们还对我态度更好呢。”刀鹤兮抿唇没说话。初挽疑惑。刀鹤兮淡声道:“你可能忘了,你是一个孕妇。”初挽:“嗯?刀鹤兮看着一旁挨挨挤挤的招牌上,声音也很淡:“大夫说了,如果怀孕早期太过劳累,对孩子不好。”之后,他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脸上,道:“我看你对这个孩子也很珍惜,既然这样,那就好好保养身体。况且,我看你丈夫好像脾气并不太好。”初挽:“他还行吧,不至于脾气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