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鹤兮在香港有文物公司和珠宝公司,他的珠宝公司应该要进军内地市场了,而新疆一带丰富的玉石原料,这显然是他很感兴趣的资源。这次新疆尼雅的挖掘行动,听说是日本和香港珠宝公司投资的,这么一联系,刀鹤兮的一切行为都说得通了。他对新疆的玉石资源感兴趣,他要来视察,正好趁机资助了新疆尼雅考古,一则为自己买个好名声,二则过来视察新疆时还能去参观尼雅遗址,也算是一举两得。只是没想到,自己跑来这玉石市场,没忍住小试身手,玩了一把,结果就遇到刀鹤兮了。刚才的情景,他应该都看在眼里了。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刀鹤兮仿佛感觉到了,他缓慢地抬起眼皮,目光精准地投到了初挽身上。于是初挽和刀鹤兮视线稳稳地在漫天黄沙中碰上。白天的太阳其实还很暖和,但是初挽却感到了一阵幽凉。上辈子,她和刀鹤兮的关系就不好界定,是朋友,也是会忌惮的对手。那这辈子呢?旁边老莫下意识皱眉,他经常在外跑车,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多,凭着直觉,他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他甚至屏住了呼吸,给了初挽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招惹这样的人。刀鹤兮的目光一直落在初挽身上。初挽礼貌地颔首示意,算是打个招呼,之后,收回目光。老莫感觉很不对劲,忙道:“时候不早了,拖拉机来了,我们赶紧上车,得回去了,不然天晚了路不好走!”其它人其实心里也发憷,毕竟北京牌照的越野车,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这阵势,普通人哪见过,当下大家忙说着要上拖拉机。这时候老莫几个已经说着要回去,她便和大家一起过去坐拖拉机。坐在越野车内的刀鹤兮视线却一直锁在初挽身上,直到她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在漫天黄沙中开远了。刀鹤兮望着那扬起的沙尘逐渐归于寂静,才道:“maddocks,她给我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垂下眼睑,低声道:“就像一款我已经凝视了很久的玉瓷。”初挽赌石竟然赢了这么一块上等羊脂玉,几个队员自然都羡慕佩服,不过回到培训班后,倒是也没声张,毕竟大家跟着老莫出去赌石这件事,也不好对外说。初挽和大家一路走过来,几个男人开始的时候未必不觉得这是一个累赘,认为初挽是需要被照顾的,但是现在了解多了,才意识到,可能需要被照顾的是自己。人家女同志体力未必有他们好,但是人家经验足,做什么都事先有准备,两个大行李箱带的都是实用的东西,许多他们事先没考虑到的,人家考虑到了。甚至跑去赌石,人家都能挖出一块羊脂玉了。更别说初挽的背景,初挽的关系门路,都在那里摆着,和她一块混,就是有安全感,就是心里踏实,不怕遇到什么事。因为这些,他们对初挽自然也是尽量照顾,这件事回去后也都尽量不说。至于夏成槐,他竟然还不如初挽,他觉得没脸,所以这件事也不提。当天晚上,大家各自休息,第二天便开始准备出发过去尼雅遗址了。这里距离尼雅遗址也就几十公里,不过在沙漠里行路难,估计也得走几个小时,这还是他们有吉普车,如果普通当地老百姓骑着骆驼,估计得大半天了。初挽开始打包行李,她带来的那些东西,有不少是吃的,各样实用挡饿的烧饼蛋糕以及巧克力等,这两个月也消耗差不多了,打火机以及其它稀罕小物件也都差不多送光了,所以现在行李倒是轻松了不少。到了第二天,一行人准备出发,不过负责同志却说起来,说是要等一位客人,据说这位客人也投资了这次的考古调查活动,他要亲自过去现场看看。这话听得大家伙意外,毕竟这种考古条件非常艰苦,外商投资人一般很少过去。初挽想着那必然是刀鹤兮了。这其实在她最初的意料之外。这次的考古研究是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京大考古系以及日本早稻田大学联合组成的考古队伍,经费是日本人和香港人投入的,她知道早稻田大学的考古工作人员也一直都在现场,但是没想到这位香港人竟然是刀鹤兮。本来她希望自己推波助澜,将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织锦发掘出来,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的时候,可以振作士气,同时也算是为中国考古研究造一座丰碑,也能为考古研究拉更多的投资。这个时候,她当然希望尽量排除一些意外,各方面人手越多越杂,越不好下手。刀鹤兮在,许多事她都得有所忌惮了。早上喝了奶茶,吃了馍馍,大家回去取了行李,集合起来,准备出发。老莫突然喊道:“咦,那不是之前咱们见过的那个人吗?”初挽看过去,果然是的,那辆越野车,她甚至看到了maddocks,maddocks显然也看到了她。她便收回目光,当做没看到。这时候,大家陆续提着行李过去车队,车队包括一辆解放汽车,一辆八座吉普车并两辆五座吉普车,这里面有培训班学员,有考古队员,也有当地雇来的一些农民,他们到时候会帮忙干一些体力零活。解放汽车上已经装载了电台设备、大桶汽油和水,另外还有一些生活帐篷等,而吉普车显然是要超员,初挽过去的时候,吉普车已经装不下了。宋卫国帮初挽拎着行李,大家往里面拼命再挤挤。谁知道这时候,maddocks过来,和这边考古的领队商量了下,那边负责人就看了眼初挽,之后,负责人过来,和初挽商量着:“初挽同志,我看这边汽车有点挤了,这车上没顶棚,坐上面也够受罪的,要不你过去搭乘他们的越野车吧?”宋卫国见此,也就道:“那敢情好。”吉普车肯定太挤了,装不下去的话,就得过去解放汽车后车斗,而解放汽车后车斗坐起来自然不舒服,吃沙子一脸土不说,天晚了昼夜温差大,估计能冻死人,一群人只能挤着取暖了。初挽到底是女同志,和一群男同志那么挤着不太合适。初挽看了看那越野车,再看看吉普车,没说什么,同意了。她作为一群人中唯一的女性,非要和人挤吉普车,估计大家都得让着她,犯不着,还不如干脆去和刀鹤兮一起坐越野车,至少这样舒服。当下也就拎着行李,跟着保镖过去越野车旁。maddocks:“我们见过。”初挽笑了下,伸出手来,maddocks略有些意外,也伸手和她握了握。初挽:“是,又见面了,承蒙照顾。”说着,她看向车内:“这是刀先生吧?不会打扰到他吗?”maddocks:“不会,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初挽:“那就好。”一时maddocks帮初挽把行李安置好,非常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初挽也就上去了。上车后,就见刀鹤兮略靠在座椅上,就那么侧首看着她。他生得好看,带着与生俱来的讲究,即便是在这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他依然仿佛从西方古老城堡中走出的公爵,面色苍白,淡漠幽凉。初挽微颔首,带着不亢不卑的礼貌:“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麻烦你了。”刀鹤兮并没什么反应,微凉的眸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初挽略挑眉,带着疑惑。刀鹤兮便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初挽便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现在并不熟悉,并没有上辈子那点交情,况且刀鹤兮这个人脾气本身就很怪,不能以常理推测。此时的戈壁滩是最热的时候,走在外面一会功夫浑身就会湿透,不过这越野车里却有空调,凉爽舒服。初挽坐在真皮座椅上,看向窗外,有低矮土黄的房屋掠过,房屋上方搭着的树枝枯草都被覆上一层厚厚的黄沙,和这茫茫戈壁滩仿佛融为一体。除了偶尔掠过的沙柳和胡杨外,竟是浑然一色的苍茫辽阔。就是在这一片区域,在千年之前,也曾经是繁华古都,商旅来往不绝,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驿站。也正是因为这些历史,这个已经被黄沙淹没的地方,自被发现以来,就吸引了那么多探险者和考古学家前来,去探寻千年前埋葬在沙漠中的神秘。初挽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自己来新疆的机会还有,但是能以考古队员的身份来尼雅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所以,她能不能挖掘出她想挖掘的,就看这一次了。这时候,低而凉的声音突然在车厢中响起:“你叫什么名字?”初挽散漫的思绪被扯回车厢内,她侧首,看了他一眼,道:“我叫初挽。”刀鹤兮:“初挽?”初挽颔首:“对,初一的初。”刀鹤兮:“为什么你姓初,这个姓我没听说过。”初挽听这话,淡声道:“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许多姓氏本就罕见,至于初姓,明朝《氏族源流》中记载,汤之支裔有初氏,初这个姓,是商开国君主成汤王的支庶后代。”刀鹤兮听这话,若有所思,之后道:“我姓刀,刀光剑影的刀,这个姓氏,是什么来历?”初挽上辈子就研究过刀鹤兮的名字,当下也就道:“刀姓起源有三,这要看先生祖上是哪一族?”刀鹤兮:“你说来听听。”初挽:“一起源于傣族,为元朝帝王为云南傣族首领贡禄赐姓;一起源于苗族,为古渤海国女真族姓氏——”她说这话的时候,深深地看他一眼。刀鹤兮:“还有一个呢?”初挽这才缓缓地道:“汉族的刀姓,据传是湖北黄麻人为了避难逃亡巴蜀一带,改姓为刀,看来刀先生是汉人了。”刀鹤兮微颔首:“也许吧。”初挽:“不过——”刀鹤兮眉眼微动:“嗯?”初挽笑了下,才道:“如果是汉人的话,这个刀应该是通假为刁,不应该读刀。”刀鹤兮听着,低头,若有所思,之后才低声问:“那你说,我的名字呢,又有什么典故?”初挽:“先生的名字是?”刀鹤兮:“鹤兮。”初挽:“这个名字源于苏轼的《放鹤亭记》,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她望着刀鹤兮,道:“为先生取下这个名字的,应该是精通中国传统文化的吧,取名鹤兮,其实埋了“归来”二字在鹤兮心中。”刀鹤兮沉默了一会,才道:“也许吧。”初挽笑道:“这次考古调查,听说是刀先生资助的?”刀鹤兮几不可见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