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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1 / 1)

初挽道:“牛经理,听闻你是范老先生的高徒,我年纪虽轻,却听长辈提起,范先生昔日名震琉璃厂,解放后更是为国效力,抗美援朝带领琉璃厂古玩同行,向志愿军捐献战斗机,只可惜我无缘向范先生请教问题,如今牛经理在,还希望牛经理能为我指点迷津。”那牛经理乍看初挽,年纪轻轻,穿戴时髦洋气,只以为是不懂事的姑娘,现在一听这话,竟是知道自己恩师来历,便也点头:“你说。”初挽:“这豇豆红为康熙一朝专供宫廷御用之器,存世罕见,如今博古斋中摆了一件,我想问问,这是何人所鉴,又怎么敢确定,这是正品?如果客人买了,发现这不是正品,又该如何?”牛经理一听,就不太想搭理了:“女同志,是你买了那件豇豆红笔洗吧?这都是我们在外面收上来的,收上来后,物件不错,也就摆在这里卖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年月……”他笑着说:“这个自己鉴吧,我们购买资料登记表上,可没说这一定要保障是康熙还乾隆的!就算是个民国的,这也说不清,这就是看物件,喜欢就买,不喜欢就算!”牛经理说这话,自然有牛经理的傲气,毕竟国营外贸商店,以前都是对外的,内柜主要是服务高级官员以及高级知识分子,一般人进不来。现在,一般人可以进了,但人家外贸商店骨子里的傲气还在那摆着。初挽:“这意思是,万一不是康熙的,还不给我退不给我赔了?”牛经理颔首:“女同志,你走到哪儿,都是这个理,说破天,也是这个理。”文物和外贸商店制定这个规矩也是有缘由的,毕竟文物这个,大家可能看法不一,专家鉴定是雍正的,你自己买走后,觉得是康熙的,死活后悔,那怎么办,谁还能天天给你折腾着退不成,所以一旦售出概不退换。旁边孙二爷听这话,嘲笑一声,摇头叹道:“女同志,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非逼着我退吗?我不退,你还非得求着人家经理让我退?那我今天可把话给你撂这里了,我就不退怎么了,就不退!别说这么好的物件,就说这是一件假货,我就当工艺品买了行吧,几百块而已,我买个东西摆那里图个乐呵,谁差这点钱啊?”这时候,店里来了两个客人,都是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着挺斯文的,大家听到这话,便多看了那大背头男一眼。孙二爷越发得意了:“反正这物件,到了我手里,我就抱着一辈子,退是不可能退的。”初挽也就道:“不退也行,反正这就一假货,清末民初仿的吧,你自己慢慢捂着吧。”孙二爷一听:“咦?我说女同志你这什么意思?”那牛经理也皱眉,看向初挽。初挽:“这就是清末仿的,怎么,有问题吗?”牛经理也有些不高兴了,背着手道:“女同志,我们这里是外贸商店的柜台,这是卖工艺品的,也没说一定是什么文物,你买不买不要紧,但是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就不太合适了。”他有些不屑地道:“我可明说了吧,这东西来历我清楚得很,这是正经故宫里留下来的,是当年清朝宣统皇帝抵押给外资银行的,那会儿,这东西还在宫里头,就没出过宫。”初挽一听这话,便明白了。那牛经理是范文西先生的弟子,还是有些道行的,不至于为这么一件豇豆红打了眼,但是他输就输在先入为主,认为这是一件故宫里出来的,就没细细把关。孙二爷嗤笑,翘着二郎腿道:“这不就是想让我退吗,我说你就这么稀罕,非得和我抢,就算这是清末仿的,我还就真不退了!”初挽看着孙二爷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也就道:“那也行。”她知道,孙二爷既然得了那康熙粉彩祝寿瓶,刀鹤兮应该不会放过,一定会把他请到宝香斋的文物交流会上。刀鹤兮自然是想着谋求孙二爷手中这物件。而孙二爷过去文物交流会,那必然是把自己的好东西都带着,试图卖个好价格,这豇豆红笔洗,他已经认定是正品了,肯定也会带着。这豇豆红笔洗就是一个坑了。带着一件民国仿去这种行家云集的地方,万一卖出去,那就是双倍赔款,他慌里慌张丢盔弃甲时候,就是她捡漏的时候了。她不但要她太爷爷做下的这豇豆红笔洗,连同那康熙粉彩祝寿瓶,她也要。赶在刀鹤兮之前买到这件康熙粉彩祝寿瓶,到时候直接一倒手,再卖给刀鹤兮,那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差价。初挽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开。第133章易铁生终于从山西回来了,运了十几个木箱子的货,全都是之前同泰祥的高仿瓷,陆守俭的秘书出面,给他们找到了一处国营商店闲置的仓库,把这一批货安顿下来。安置好后,她将这批瓷器打开,逐个检查了一遍,都是高仿元明清三代的瓷器,五大名窑俱全,基本可以以假乱真,如果不是顶尖大行家,也很容易打眼了。不过这些一时半会当然卖上不价,毕竟现在明清大开门瓷器,文物商店收购价也就是十块八块的,这种高仿瓷,文物商店不收,外面卖的话,没人识货,也没法卖,一时半会肯定只能囤着了。再过一些年,各种古玩都水涨船高,就连民国仿价格也都上来了,成为一个专门的类别,到时候这些就大有用武之地了。初挽在这一批瓷器中翻找,也发现了一些书写着“宣统年制”款识的白瓷,她仔细看了一番,这应该是烧造给末代皇帝溥仪的,和苏玉杭打眼的那一批应该是同时期造出来的。初挽逐个检查着,这种带有“宣统年制”的白瓷祭器足足有几十件,估摸着当时造了一大批,卖给溥仪后还有些剩余,同泰祥便自己留下来了。除了这些,这些“宣统年制”中还有一些餐具器皿,其中有几件是水墩子。所谓水墩子,下面是盘子,上面是屉笼,双层空心的,里面可以注入热水,以此来为菜肴保温。初挽将这件取出来,仔细看了看,倒是喜欢得很,她便特意拿出,想着回头可以送过去陆老爷子那边,他年纪大了,如果吃饭不及时很容易凉着了,用这个温着,肯定合适。她又搜罗了一番,搜罗出几件仿得上等的瓷器,都拿出来,连同自己之前淘换的几件瓷器放在一起,准备前往这宝香斋文物交流会。易铁生见此,道:“我陪你一起去。”初挽想了想:“你在这个圈子里有些名声,别人看到你,也就猜到我了,到时候你如果不放心,可以陪着我过去,但是不要露面。”她想去买那孙二爷的东西,如果一开始让人提防了,就不好行事了。况且,明面上,她想和易铁生分开,两个人各干各的,这样也能降低风险,以图将来。易铁生略犹豫了下:“行,听你安排吧。”宝香斋位于香山脚下一处隐秘的四合院,就初挽所知道的,宝香斋一直不显山露水,但确实实力雄厚。上一辈子宝香斋进入初挽视野时,初挽已经羽翼丰满,她曾经多次和宝香斋合作,之后宝香斋的母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她和刀鹤兮关系也处得不错。当年缅甸偶遇,他带她赌石,逛夜摊,喝青柠汁,吃椰浆饭。不过即使这样,她心里对刀鹤兮也是有些提防的。尽管后来刀鹤兮的公司已经洗得非常清白,但是她总以为早些年宝香斋背景不干净。她也曾经派人调查过宝香斋,但却一片空白,只知道刀鹤兮在香港的珠宝和古董公司都发展得不错。如今,她一个女人孤身前往,总归是不太方便,当下想了想,先给陆守俨打了一个电话,问起来:“我记得爸在香山脚下有一处宅子?”那是之前单位配给陆老爷子的,就她记忆中,后来陆老爷子偶尔会去住几天。陆守俨显然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起这个:“是,不过最近忙,不怎么过去,你想去玩?”初挽:“我有事,要去趟香山脚下,如果有需要,可能得住下。”陆守俨略沉吟了下,道:“大哥那里有钥匙,我和他打下电话,你过去拿一下?”初挽:“好。”陆守俨又叮嘱说:“有什么事,记得说一声,我不在北京,不过可以和大哥提一下,或者和爸爸说。”初挽便笑了:“放心好了,没事,我心里有数。”又和陆守俨说了一会儿话后,挂了电话,初挽便径自过去找了陆守俭,陆守俭见到他,和蔼地问起来她最近的情况,又提议说:“你哪天去,我派车送你过去?最近天气暖和了,你可以在那里多住几天。”初挽笑道:“不用了,大哥,我就是随便出去逛逛,都不一定哪天呢。”陆守俭作为陆家长子,做事一向踏实本分,上辈子他对自己也颇多照顾,初挽对他也很是敬重。当下陆守俭又叮嘱了几句,给初挽安排好了。初挽离开后,回家路上,先剪了一个头发,把头发剪得很短,短到了耳朵以上,这样的话,只从发型看,基本看不出男女了。她翻找了一番衣服,最后找出来结婚前陆守俨给她买的运动服和运动鞋,穿上这个后,又戴了一顶普通的黑色运动帽,以及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她这么打扮过后,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雌雄莫辨了。她倒也不是非要让自己女扮男装,其实眼力好的,应该会一眼就认出来自己是女人,但是至少并不会特别惹眼,不会给别人一种强烈的女性感。在这种场合,消除性别带来的突兀感,会更有利于她行事。上辈子,她去宝香斋,自然没什么担心的,好歹她和刀鹤兮有交情在。但是这辈子,现在的刀鹤兮和她还是陌生人,她总得小心着。将自己打扮好后,她才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很不起眼的破箱子,往里面装了挑出来的高仿,以及自己之前积攒的三件明空白期青花瓷,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出发过去香山。初挽坐得是香山旅游公交线,一路上,她安静沉默地看着窗外,这个年代周围还很荒凉,路坑坑洼洼,来往车辆多,灰土路上暴土扬尘。公交车到站后,旅客呼朋引友地下车,初挽径自往前走,沿着香山脚下一处偏僻小路往里。这是一个村子,路边有低矮的泥坯砖瓦混合房,有大爷大妈坐在村口唠嗑聊天,还有家常几件衣服挂在铁绳上,看上去灰扑扑的。初挽上前,礼貌地问了问路,便继续往前,走过那村子后,又往前走了一段,不见了村落,却有一些院落坐落在松竹翠柏之间。这一带,偶尔也有几个游客经过,还有吉普车以及轿车停在院落门前,改革开放几年了,已经有一些人早早发了财,当然也有一些本身就有身份的人,这些人已经过上了有别于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初挽抬手扶了扶帽子,直接到了一处院落,那院落前也停着几辆车,门前还有一个大妈,正在那里用蒲扇扇风引火点炉子,空气中弥漫着麦秆柴草被闷烧的味道。初挽便停下脚步,问了声:“宝香斋是这里吧?”那大妈被烟呛得咳了声,她头也没抬地道:“对。”初挽点头谢过,径自推门进去了。这院子外面看着稀松平常,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院内松竹翠柏密布,还有一处喷泉点缀其中,初挽一进去,就有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老爷子:“哪来的?干嘛的?”初挽道:“想看看这边有什么好货。”老爷子:“行,登记下吧。”说着,递过来一本破烂磨边的本子,上面写画着几个姓名和住址。初挽:“我来这里几次,怎么没听说还要登记?”老爷子听这话,打量了初挽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那是示意初挽进去。初挽微微颔首,径自往里面走。这宝香斋没有熟人引着,是不会接待陌生人的,不过好在她上辈子来过几次,对于这里面的不宣之秘自然清楚。她穿过了一处长廊,走过两边郁郁葱葱的竹林,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院,那小院里摆了一水儿的红木桌椅,有客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喝着茶,慢悠悠地说话,声音都不大,偶尔会伸出袖子,用手比划着。这宝香斋不光是自己有些货要买卖,也会为圈内人提供一个交易场合,这种交易是非常隐秘的,也是档次比较高的。外面潘家园市场上,铲地皮的农民背着尼龙袋子摆摊的事,这里不会有。能来这里的都是行家,眼界高,眼力也好,轻易不会有什么捡漏的,甚至也不会有什么民国仿,能在这里交易的,全都是大开门,是宝香斋过了眼,做了保的。初挽安静地坐下,很有耐心地喝着茶水,时不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她仔细辨别,认出来是关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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