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听了,自然愿意,公安局招待所可比外面安全,虽说现在那些犯罪分子都被抓住了,但是这么大一桩事,里外里要处理的太多了,谁也不好说有没有漏网之鱼。从公安局出来,初挽也忙给岳教授打了电话,详细地说了这件事,岳教授提起来,那天接了她的电话后,他也马上和文物局以及考古研究所联系了,现在国家文物局也得到了通知,下了紧急的安排,会有北京考古研究所,省文物局和博物馆中抽调人马,前来青州挖掘考古。而岳教授也将作为考古研究所方面的代表赶赴青州。初挽听了,心中也是大定。青州佛像的出土,一定会震惊世界,岳教授作为考古研究所的代表方可以说是这个考古队伍中最有资格的,那他必然是领队,是负责人,主持工作应该由他来做,这样的话,这个功劳就会算在他头上。考古教研室主任的位置,是两位教授多年积累以及在考古圈子影响力的综合较量,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也不是初挽能够随意去改写的。但是这种人事任命,除了多年积累的较量,其实还有最后印象问题,如果两个候选者各有千秋,决策者正举棋不定,这时候一个候选者丢人现眼,另一个候选者正在从事要紧关键工作,那这件事对结果的影响力量,自然远大于过往那些成就。在这考古教研室筹备的关键时候,教研室主任花落谁家,就看这一次了,岳教授如果通过这个做出大成绩,那苏玉杭必然没戏了。而接下来,初挽配合武警总队的调查,也需要进行例行公事的调查,她也大致过去探听了下,知道武警总队一直驻扎在青州公安局,在追查那个文物走私团伙。看那意思,犯罪团伙的核心人物果然并不在青州,他们现在正在顺藤摸瓜,想着抓到背后的大鱼。初挽听着,想起来那天看到的帝王犁。这年代,能用帝王犁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背后是什么来路不好说,这件事,不抓住那动用帝王犁的人,是不可能一网打尽的。不过好在,那些人是不敢动青州这一批窖藏佛像了。这天她刚过来公安局,恰好见一辆警车从外面停下,下来一个戴着大檐帽的,看上去级别比较高,约莫三十岁多岁。对方一进来,便嚷嚷道:“我听说守俨爱人也在这里,这次还是她报的信,在哪儿,在哪儿?”初挽听着,略抿了抿唇,待要说什么,对方突然看到了她。对方愣了下,之后征询地看向大队长。那大队长也是笑了:“对对对,这就是。”那负责人听了,略有些尴尬,忙笑着上前,和初挽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彭树林,以前是守俨的战友,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守俨突然结婚了,恭喜你们,恭喜你们!”初挽听着,也就和对方寒暄了几句,说话间知道,对方是山东公安局的,这次过来青州,主要负责这次文物走私案件的侦破。彭树林爽朗地笑道:“你不知道,守俨当时打电话给我,把他急得啊,我看他那样子,恨不得飞过来,我这辈子就没见他这样,还以为天塌了呢!”一时又道:“弟妹,这次你支持了我们的工作,我们得好好给你说一声谢谢!”对方热情地表示了感谢,说话间也提起这次的案子。因为涉及面太大,陆守俨恰好在石原县任职,犯罪分子的调查也需要他们县配合,加上陆守俨本身就参与其中,所以可能还需要麻烦他一些。“过一两天,我们就把他还给你了,弟妹先等等。”第114章到了第三天,省文物局联合北京考古研究所联合组成的考古队伍赶赴青州,在看到青州佛像的残骸后,岳教授惊喜不已,他没想到初挽提供的线索竟然有了这么重大的发现。当下竟然握着初挽的手,一叠声地道:“初挽同学,你立了大功,我做考古这么多年,第一次明白,古代汉白玉雕像到底是什么样的!今天算是开了眼!”他连午饭也没吃,马上带着考古队伍赶赴现场,这时候武警总队的人马还没撤退,派了几位战士守在学校中,时刻警惕着犯罪团伙反扑。等考古人员抵达学校的时候,外面也有老百姓想围观,不过被公安人员劝退了。现在整个青州都知道这边学校地下发现了宝藏,都想来看热闹,当地公安现在治安压力看来不小。考古队进入学校后,马上安置了行军床等生活用品以及发掘用具,大家安营扎寨后,立即对现场进行勘探。初步勘探后,岳教授心痛不已。其实最初这些宝物被发现,是这所学校想扩建操场,挖掘出来后一些佛像残体后,便暂时停工了,上报给上面的文物部门,也没引起重视。结果就被盗窃文物的团伙盯上了,这些盗窃团伙为了一己私利,破坏式挖掘,如今看那足足四五米深的方坑里,散落着雕刻精湛细致的佛像,那都是已经生硬断裂的佛像肢体,而夹杂在其中的,有火焰纹,有莲花灯,也有龙体,全都带着色彩浓丽的敷彩贴金。精心雕琢过的华丽鲜艳和狼狈生硬的残缺放在一起,构建成让人触目惊心到窒息的美感。岳教授惊叹,又心痛,这是唐朝灭佛的残忍,也是盗窃文物犯罪团伙的贪婪。要知道这些文物贩子和考古学家不同,文物贩子只知道找有价值的,囫囵吞枣破坏式挖掘,但是考古学家珍稀任何一件出土品,哪怕是一块碎布头都可以是有价值的。这时候,岳教授又详细询问了初挽的经历,初挽大致讲了,岳教授感慨:“初挽同学,幸亏你及时发现了,要不然,这么多珍贵文物,不知道流落到什么人手中了!”他显然有些过于激动,对于一位考古工作者来说,这样的地下宝藏,几乎就是最大的财富,他当即开始部署,开启对青州窖藏佛像的保护性挖掘工作。宋卫军和卢金平也跟来了,他们和初挽一样,将作为考古队伍中的辅佐力量参与其中。京大考古系的本科生都要有一定的考古实践经验才能毕业,他们作为研究生,考古实践则是必修项目,现在能把青州佛像挖掘做出研究生期间的实践项目,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机会,至少这么一挖,一两篇论文算是妥了。所以这两个人见到初挽激动得很。卢金平穿着肥大的白色考古服,激动地搓着手:“初挽,这次多亏了你,你报信后,我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方面打报告做申请,一方面带着考古队伍就赶过来了!”宋卫军小声说:“我们出发的时候,苏教授那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初挽听着,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苏教授估计都懵了。”卢金平和宋卫军也笑,笑得彼此心领神会:“且看着后面的情况吧。”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初挽多少明白,本来就是很敏感的时候,现在来这么一出,估计岳教授妥了。考古队伍在学校安顿下来后,是利用了学校宿舍的,不过那宿舍是八人间的,初挽一个姑娘家,自然要另外安置。这时候县城国营旅馆里直接过来一个负责人,说起旅馆已经给初挽安排好房间了,反正距离考古地点不远,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旁边卢金平一听:“去住旅馆?那费用怎么算?”考古挖掘最大的障碍就是经费问题,这次的经费是由国家文物局和北京考古研究所联合出资的,经费并不太宽裕,所以从一开始岳教授就定下基调,大家务必各方面都节俭起来。这几天天虽然冷,但学校操场荒芜,大蚊子竟然还挺多,大家都挺着,想着过几天蚊子就绝迹了,以至于连蚊帐都不舍得买。至于考古队伍需要雇佣的当地劳动力,更是为了省钱,特意雇佣那些大爷大妈,不雇佣年轻的,这样便宜。而初挽作为一个女考古队员,这时候就显得麻烦起来,本来大家都是男人,八个人一间房挤在一起谁也别嫌弃谁,初挽却不能和大家挤,还得另外安置。初挽听这话,看了他一眼:“费用我自己承担,金平,你不用这么担心。”这话一出,卢金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次的佛像大发现,可以说是初挽的功劳,如果不是初挽,他们肯定不可能站这里。他忙解释道:“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这次考古经费实在有限,想问问具体情况……就算是报销,那不是也得走流程,帮你问问而已。”初挽:“这就劳你费心了,我爱人也在这里,还没走呢,我爱人怎么安排我就怎么住,还不至于要动用咱们的考古经费。”卢金平惊讶:“你爱人?”初挽:“对。”卢金平疑惑,不过没敢说什么,来考古还带着家属,这派头也是没谁了……初挽也没理会,她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不过随便他们。考古挖掘她要参与的,陆守俨既然给她安排了旅馆,那她当然也要住,干嘛为了展现自己的不怕吃亏非要挤在学校里呢,那边大家伙被蚊子咬得一脸包。考古挖掘的事,她还和易铁生商量了下,她是想着易铁生也参与到这次的挖掘中。易家在挖坟掘墓方面是行家,解放前他们家都是给人包坑的,所谓包坑就是直接一口价卖一个坟头,帮着对方挖,挖出来什么算什么,对方自己兜底。易家这种家传,到了易铁生这里,他自然也学了一个十成十。上辈子易铁生一直帮着初挽做事,初挽对他自然很放心,但是放心之余,其实易铁生有些事,初挽也并不知道。后来易铁生断了腿,里面牵扯了什么事,她查过,但是易铁生不想提,也就不了了之了。这辈子,重活一世,她是希望能避开上辈子许多事,便想着干脆把他往另一条道上引。这次青州窖藏佛像的挖掘就是一个机会,他如果能参与进去,也算是发挥所长了。初挽便和易铁生商量了下,易铁生倒是没意见,他揣着兜,神情淡淡的:“可以,你给我安排吧。”初挽看着他,轻叹了声:“铁生哥,还得看你自己怎么想?”易铁生:“挽挽,我确实没什么想法,现在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着,就随便混混,至于你说的,参与进去,如果能的话,也算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初挽点头:“是,难得的机会,这次出土的汉白玉佛像,在考古界本身前所未有了,这都是以前没有的,你多接触,对以后有好处。”干他们这行空学知识怎么都白搭,就是要多见识,见识多了自然懂了,只是一般人没那机会,去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看,看不真切,甚至可能博物馆里放着的就是供人看热闹的仿品。能够在挖掘现场看到第一手资料,这是千金难买的经验。当下便商量定了,易铁生留下来,初挽负责去和岳教授那边商量。她不愿意耽误,当即和岳教授聊了。岳教授:“这敢情好,我们正需要人手,像你说的,既然都是行家,那参与进来,对我们也有很大助益,现在我们资金紧缺,人手不足。”其实考古队伍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顶尖专家,那是负责探方划定和制定计划的,是总体把关的,还有一种是边角料工作,比如修复摄影等,这些也需要内行人,需要技术。除此之外还有一批人是临时雇佣的当地农民工,这些负责帮着挖掘和搬运,帮着做一些体力活。考古经费不足,能有易铁生这种懂技术又不贵的劳动力,那真是占大便宜了。当下初挽便和易铁生提了,易铁生自己买了行军床和蚊帐,直接跑到考古队安营扎寨了。当天傍晚,初挽回去旅馆,结果正好遇上聂南圭,这两天太冷了,他穿着阔腿毛裤,上面是皮夹克,手里拎着一个大白洋铁壶。聂南圭挑眉间,满是赞许和不可思议。初挽:“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聂南圭叹了一声:“初挽,你可真行,可真行,我自愧不如。”初挽:“嗯?”聂南圭摸着下巴,感慨:“你现在竟然是京大的研究生了,这是要参与考古重大发现了!我现在想想,我跟着你来青州,这就是跟着你蹚浑水呢!”初挽听这个,笑道:“难为你了。”聂南圭摇头:“得,别说这种话了。”当下两个人说着话,聂南圭打算这两天就回去了:“我出来一段时间了,也得回去了,我先过去一趟雄县,把那边东西拿着,我估计你一时半会不走了是吧?”初挽点头:“对,我打算跟着我教授参与这边的挖掘工作,估计怎么也得过一两个月了,这一口气就入冬了,我那几样东西,麻烦你先帮我带回去吧,等回了北京我再找你。”当下中午两个人干脆一起吃饭,坐下来好好聊了一番,这么聊着的时候,话题有意无意地转到了陆守俨身上。聂南圭品了口茶,淡声道:“你爱人确实非常优秀,这次也多亏了他。”初挽听这话,笑了下:“他确实不错。”聂南圭撩起眼,看着她那很有些小骄傲的样子,嗤地笑出声:“你就不能谦虚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