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俨捏住她的手指尖,轻轻用了一些力气,声音越发压低:“别胡闹。”初挽也就不闹了:“好了好了,我们过去玩。”陆守俨:“摊上你,我也是没法。”这么说着,陆守俨又找了一辆蹦蹦车,带着她去了大雁塔和碑林。各处都参观了一遭后,最后到了老城墙,那边热闹得很,骑着自行车的,拉着板车叫卖的,各种零食都有,还有剃头匠路边招揽生意。旁边一家店,老板娘热情地喊着:“三大碗油泼面,多放菜多泼油!”陆守俨侧首问她:“要吃吗?”初挽:“好,尝尝。”于是两个人进去,里面热气腾腾的,陆守俨要了两碗油泼面,又让切了牛肉,拌了凉菜。初挽看到旁边有辣椒,好奇:“我要尝尝这个。”陆守俨:“这个看着辣,别吃了。”初挽:“我先尝尝,如果不辣,你就吃。”陆守俨刚要出口阻止,初挽已经吃了一口,吃了后,她惊讶地道:“这个真香,特别好吃,而且不怎么辣。”陆守俨疑惑,不过听她说,也就夹了一根辣椒,咬了一口。他这里咬着,初挽却已经赶紧把那口辣椒吐到了一旁,之后忙吃了一口面。陆守俨一口辣椒下去,便变了脸。他眸光沉沉地盯着她:“挽挽——”初挽笑得差点喘不过气:“你还真上当了!”陆守俨没法,看着她笑得那样子,又好笑:“变着法整我是不是?”吃完面,先去老城墙那里看了看,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也就看看,陆守俨拿着相机给初挽拍照,给她拍了不少。初挽提醒:“你别把胶卷用光了。”陆守俨从相机中抬起头:“没事,我多带了一份胶卷。”初挽这才放心。两个人玩到傍晚时候才准备回去,陆守俨又买了各样小吃,他拎着,拿给她吃,有一个金线油塔,初挽喜欢吃,用油纸包着,吃一口松润绵软。这么往回走的时候,陆守俨和她商量着:“明天去看兵马俑?还是逛秦岭?”初挽咬了一口油塔:“明天我想早点起来。”陆守俨挑眉:“嗯?”初挽:“我想去一趟小东门,那边早上有鬼市。”陆守俨:“好,那我明天陪你去。”初挽:“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陆守俨侧首看她。初挽明白他的意思,便解释道:“你的身份不太合适。”这种鬼市,本身就是不太见得光的地下买卖,卖的人如果被抓住要罚款的,她去买东西,倒是不至于被处罚,但打交道的都是三教九流,如果被他朋友知道了,到底不够光彩。她在玉渊潭买了佛雕躲着文物局,他却可以一个电话直接找上文物局主任,这就是差别。陆守俨听这话,略顿了下:“怎么不合适?”初挽:“你去了,人家市场里的人估计都被吓跑了!”他就算穿普通衣服,也一看就气势凛然,那种地方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遇到他这样的,谁不害怕?陆守俨:“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初挽听着这话,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有些想笑:“不是不想带你,就是觉得那地方不太好,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陆守俨看她一眼,眼神淡淡的。初挽便道:“我是因为爱好这个,我喜欢,你又不喜欢!”陆守俨:“你喜欢的,我就喜欢。”初挽:“可其实你并不喜欢啊!”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显然聊到了死胡同,以至于回来的时候,初挽情绪上有些低落,侧首悄悄看陆守俨,他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让人看不透。晚上睡觉时候,两个人各盖一床薄被,初挽开始是有些赌气,为了这略有些沉闷的气氛,不过躺下后,再侧首看他,又觉得有些委屈。她想着这个事,想得竟然眼圈都红了。正想着,一双手,直接隔着被子搭在了她的腰上,很轻的力道,不过存在感很强。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初挽:“干嘛……”陆守俨:“想抱着你睡。”初挽:“你惹我不高兴了,还想抱着我睡?”陆守俨默了下:“那该怎么哄你?”初挽想了想,直接给他赖道:“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我的!”陆守俨:“现在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初挽微怔,之后突然心便软了下来,又软又暖。她何必因为这点莫名的事情不高兴,他想跟着自己去,只是担心自己而已。当下便往陆守俨那边挪过去,最后两张被子合成一张,她抱住男人的身体,将脸埋在他胸膛里小声道:“反正你说了你不会生我气,我怎么样你都不会生我气,这是你说的!”陆守俨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脑,低首浅浅地亲了下她的额,并不带什么男女的渴望,只是单纯的安抚。初挽又解释:“我不是不想让你去,而是觉得你身份不合适。”陆守俨却低声道:“你明天要早起,那就早点睡觉,不说话了。”初挽便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猫,她被顺了毛,心里舒坦得要命,窝在陆守俨怀里,闭上眼睛。她确实累了,一天一夜火车,白天又被他那么折腾,其实早就体力透支,如今被他这样抱着,舒服惬意,很快就睡着了。陆守俨抱着初挽,借着外面稀薄的月光,低头看着怀中的她,她睡得静谧恬淡。他就那么看着她,看了很久。她以为他不知道,但其实他知道。西安的古玩旧货市场,除了小东门的鬼市,还有灞桥桥头、西仓花鸟市场以及尚朴路的邮票市场。当时他知道她在西安,为了能遇到她,把所有的古玩市场全都走遍了。第98章第二天,初挽很早就醒来了。平时也许可以赖床,但当有事要办的时候,脑子里好像自动有一个闹钟。初挽醒来时,身边的男人还睡着,她便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披上了一件黑色外套,甚至还戴上口罩。这么装扮过后,她带着钱,拎着一个大帆布包出门,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他依然睡着,看样子自己并没打扰到他。她悄悄关上了门。天还很早,自然没电车,不过这个世道永远不缺为了挣仨瓜两枣拼命的人,招待所外面昏暗的灯光下,已经等着两三个小蹦蹦了。初挽乘坐一个小蹦蹦,没多久就到了小东门市场。其实西安的古玩市场也有些年月了,清朝末年民国初期就形成了,不过解放后,一蹶不振,现在又是不允许自由交易,所以也就这种偷偷摸摸的黑市了。赶到小东门的时候,一眼望去天还黑黝黝的,不过老城墙根底下有了星星火火的灯,打着手电筒的,提着煤油灯的,在那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个个鬼鬼祟祟的,也不敢大声说,都用手指头比划着价格,嘴里小声嘟哝着,破尿素袋子或者袖子底下,掩映着泛了金属青光的什么。初挽沿着墙根走,走过一堆堆的人,谁知道走到一处墙根底下的时候,猛然间,见到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很常见的蓝色旧中山装,手里捏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就那么高高大大地站在墙根底下看着她。初挽的思维有一瞬间的迟钝。过了一会,她才道:“你可真行。”陆守俨利索地掐灭了手中的烟,淡声道:“没办法,以前做过侦察工作。”到了这个时候,初挽也没法说什么了。她笑看着他,好奇地看着他抽到一半的烟:“你竟然抽烟。”陆守俨:“你不喜欢?”初挽:“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有点意外。”他后来从政,到了四十岁,却好像并不抽烟,平时家族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他从来不点烟,也不让子侄抽烟。陆守俨:“那以后我不抽了。”他低声补充说:“我也没有瘾,就是偶尔应酬场合会抽,所以口袋里会随手装着烟。”初挽倒是不太在意:“没什么,随你。”其实她自己私底下偶尔会抽,当然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至少在家族公开场合中,她并不会表露出这一面。陆守俨:“走吧,我陪你。”初挽:“你——”她有些犹豫,带着他,估计别人自动避开,她还能淘换到东西吗?陆守俨微挑眉,看着她:“怎么,你要赶我走?”初挽:“没没没,走,我们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