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打量着他,很赖皮地道:“还是说,你故意不想给我讲?你以前还说,有时间了给我讲以前的事呢,你答应我的,忘记了?”她连珠炮一般发问,他只能让步:“好,给你讲,你乖乖躺好。”初挽便听话地侧躺在那里,拉着毛巾被盖好了。陆守俨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床边:“讲什么?”初挽:“先讲讲大串联吧,我要听。”他们大串联那年,她才刚出生,很久远的事,也没人太提起,除了一些伤痕文学作家偶尔说说。陆守俨:“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初挽软声道:“就想听嘛!”陆守俨叹道:“其实没什么好讲的,那个时候我还小,我年龄还不够格,不过当时一起玩的几个发小,他们哥哥介绍我们进了组织,还帮我们整到了红袖章,我们就跟着一起出去玩。”初挽:“然后呢?”陆守俨:“当时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兜里揣着几块钱就敢走,免费坐火车,到处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不要车票也不要钱,外地的一听我们北京来的,还见过伟人,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对我们热情得跟亲爹亲妈一样,我还把我的伟人像章送给他们了,他们那样子就像是要供起来。”初挽:“你都去了哪儿?”陆守俨:“北方不说了,南方去过上海,最远到了厦门。”她问,他就多讲讲,讲到他们四处吃吃喝喝旅游,到了一处,当地都是小心翼翼地招待着,他们睡过最好的宾馆,睡过行军帐篷,当然也风餐露宿过,他声音竟然很好听,讲故事引人入胜,初挽本来是抱着逗逗他的心思,不过听着听着竟然有些沉迷。她也就赖着他道:“还有别的吗,我还要听。”陆守俨:“嗯?要听什么?”初挽想了想:“就云南越南吧。”陆守俨说:“那个没什么好玩的,也没有意思,大晚上的,不说那个可以吗?”初挽:“那就讲讲你上军校的事吗?或者——”她琢磨了一番:“你们军校有什么谈对象的故事吗?你在军校谈过吗?”陆守俨直接道:“没有。”初挽:“什么都没有?”陆守俨非常干脆:“对,没有,我们管理很严格,见不到女学生。”初挽:“好吧……你们当时管理这么严?平时不让出门不让回家?”她突然想起来了:“你当时请过探亲假吧,不是去年才回来嘛。”陆守俨略默了下,道:“嗯,其实我进了部队,每年也会回来一次。”朦胧的夜色中,他看着她散开的乌发,低声说:“你忘了吗,前几年你过生日,我恰好回来了。”初挽回忆了一番:“好像有这回事……”陆守俨抬起手,帮她将散在枕边的头发拢起,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是什么记性,才三年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初挽勉强回忆起,应该是她十六岁那年,她过生日,他好像还送给她一个礼物,是一颗越南蓝宝石,记得当时说是他在越南山里无意中捡到的。那块蓝宝石被她放在永陵的家中,之后不知怎么不见了。蓝宝石在灯光下看着很美,姑娘家一般会喜欢,不过当然了,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在越南应该很常见的那种宝石。后来有一次去缅甸,遇到宝香斋的刀鹤兮,那时候宝香斋控股下的拍卖公司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了,刀鹤兮很有兴致,邀请她一起赌石。她对赌石并不精通,不过赶上刀鹤兮心情不错,倾囊相授,教她许多门道,她也学到了一些,跟着练手,竟然有些上瘾。有天晚上刀鹤兮带她出来逛地摊,她无意看到地摊上有卖石头的,便觉得眼熟,拿起来一个,黯淡的灯光下一看,隐约觉得,和当年他送给自己的差不多。刀鹤兮面上虽然不说,但估计是不屑的,在他那里这种石头根本不上台面,而她更不是那种没眼力的。不过她还是顶着刀鹤兮困惑的目光,随手买了一些来玩。带回来后,她还特意让秘书给他送了几个过去。她回忆着这些,还是有些遗憾:“怎么就不见了呢,等我回去家里,找找,没准放哪个犄角旮旯了,按说不应该丢了吧。”陆守俨:“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现在想想,那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也没什么大不了。”初挽:“那是你在越南捡的,还挺有意义的。”说这话时候,她想着过去那些事,好像从那次生日后,她就离开了,一直四处走,走遍了大江南北,这其中可能去过陆家两三次。陆守俨却在这个时候抬起腕来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睡吧。”说着,已经起身。初挽却有些不舍,她仰脸看着他:“你不能留下来睡吗?”陆守俨听这话,挺拔的身形便略僵了下,之后,视线缓慢地落在床上。她安分乖巧地躺在双人大床上,盖了毛巾被侧躺着,刚才被他拢好的头发散落在枕边,就那么仰脸看着他。夜色渐浓,她眸中仿佛闪着水光,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压下气息,低声道:“别乱说。”初挽便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看着他袖口的扣子,低声说:“才不是乱说呢,这么晚了,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你在这里陪我不好吗?你要是不陪我,我就要生气了!”陆守俨沉下脸:“挽挽,别闹了。”他低声解释说:“我们还没结婚,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初挽其实本来怎么着都行,几分舍不得,几分逗逗他,不过现在听他说这话,便好奇:“你该不会和我太爷爷发下什么誓,不结婚不能亲我吧?”陆守俨:“没有。”初挽:“那是为什么?”陆守俨想了想:“你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获得的胜利果实,我要倍加珍惜,坚守阵地。”初挽听到,差点笑出声。陆守俨弯腰,俯首下来,哄道:“挽挽,睡吧。”初挽眼睛晶亮,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两个人距离很近,视线相触,她觉得眼前男人双眸格外冷静,是那种克制隐忍后有些做作的冷静。这么做作的冷静真让人想扔一块石头打碎了。于是她低声说:“好,我不胡闹,可我要你亲亲我,你知道外国人说晚安,都要亲一下的吗,那叫晚安吻。”陆守俨抿唇静默地看着她,良久,神情有所松动:“亲一下,我走了,你好好睡觉?”初挽:“成交!”她这么说了后,他却是半晌没动,就俯首那么看着她。夜色深浓,房间内很安静,外面走廊里隐约传来谁家打骂孩子的声音。他的呼吸平稳匀称,就那么一下下地喷洒在她脸颊上。他开口,声音沙而沉:“挽挽,闭上眼睛,别这么看着我。”初挽:“你是不好意思吗?”陆守俨:“还要不要亲了?”初挽怕他出尔反尔,便赶紧闭上眼睛。失去了视觉后,感官在黑暗中更为清晰,她可以感觉到陆守俨强烈的气息,距离她越来越近,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最后,好像有唇轻轻贴上,就那么落在她额间。蜻蜓点水一般,就那么碰上。之后,撤离。空气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初挽睁开眼,看到陆守俨已经站起来。如水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过于挺拔的身形上。他面色冷峻,神情平静到了近乎疏远,仿佛这样能撇清关系,仿佛刚才亲了她的那个人不是他。她歪头打量着他:“嗯?就这?”陆守俨轻轻皱眉:“不然呢?”初挽淡淡给出评价:“太敷衍。”陆守俨:“好了,挽挽,我走了,明早见。”他说完这个后,转身迈步,毅然决然地走了。走得特别快,初挽都没反应过来。第76章初挽这晚上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没睡着。这是双人床,很大,因为大,就显得空旷,让她觉得,旁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她并不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事实上她上辈子和陆建时聚少离多,对他并无太多挂念,她也一直能独立地处理好许多事。所以没必要搞得仿佛离不开他。她翻了个身,想起临别前那个吻,这男人可真行,说了半天吻了吻额头。初挽这么胡思乱想着,最后总算睡去了。第二天,她还睡得迷糊,就听到外面敲门声,她睡意朦胧地应了声,就听到锁的拧动声,接着他进来了。他提了网兜,网兜里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吃的,她一下子闻到香味了。陆守俨将网兜放在桌上:“你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就出发。”初挽忙起来,迅速换了衣服,出来客厅:“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