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太爷爷看到了那封信,但是因为陆守俨来了,他没提,而是不动声色地试探。试探之下,陆守俨什么都没说,他依然保持着沉默。他给足了陆守俨面子,也给了自己重孙女面子。但是就在昨晚,她却放纵地和那个男人卿卿我我,沉浸在情爱之中,全然不知太爷爷的忧心忡忡。现在,老太爷要的不是她的解释,而是陆守俨的解释,她来帮陆守俨说话,老太爷无法接受。初挽低头,跪在了初老太爷面前:“太爷爷,对不起。”初老太爷看着自己重孙女,终于道:“挽挽,太爷爷不是那种保守的老封建,也不是要逼你什么,你想嫁给他,可以,我不会阻止。但是你要知道,这封信已经把我们的脸面丢尽,也把我们初家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你要嫁给他,那你就处理好这件事。”他苍迈的声音带着颤声,望向远山的眸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痛:“至少,你要让我看到,你并没有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抛弃一切不顾脸面!”初挽低着头,哑声道:“我知道,我会处理好。”初老太爷:“挽挽,我要你记住,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损人利己,气是无烟火炮。我栽培你这么多年,养了你一身才学,不是让你去一个男人面前以此邀宠乞怜,更不是让你去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世间这些七情六欲儿女情长,你能走进去,也要学会走出来。”初挽死死地抿着唇:“太爷爷,我明白,我会给太爷爷一个满意的答复。”她顿了顿,眼前有些恍惚,之后,她听到自己用极其冷静的声音道:“如果不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看他一眼。”第63章初老太爷给陆老爷子打了电话,帮忙把初挽接过去城里,参加政治辅导班。因为陆守俨出差外地了,陆老爷子便派了陆守俭和冯鹭希过来,把初挽接过去,直接就把她安置在冯鹭希那里。毕竟再过几个月就结婚了,现在住在冯鹭希这里,回头陆家从冯鹭希这边迎娶,看上去也像那么一回事。冯鹭希带她去看过新房,新房安置在四合院里的东厢房,重新刷了一遍大白,至于家具,置办了一些老家具,也打了几件新的,各样物什齐全,家电也都配备好了,电视机是日立十四寸彩电,收录机是夏普双喇叭,一切都是当前最好的标准了。初挽看着这一切,只觉恍如隔世。她并不知道陆守俨在太爷爷那里能不能过关,或者愿不愿意去过关,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些都是一场虚幻了。冯鹭希多少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起来,她并不愿意多说,只推说有些累了。安置下来后,初挽便过去市总工会上辅导班,辅导班是每天上午上课,依陆老爷子的意思,上完课她就回来吃饭,不过初挽说想去图书馆,于是中午在外面自己随便吃点,下午的时候过去图书馆学习。晚上回来,她会先过去陆老爷子那里,和陆老爷子说说话,也和家里其它人聊聊,不过就她了解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异样。最近陆守俨和孙雪椰有接触的事,显然家里人是不知道的。看来答案必须等到陆守俨回来才能有了。她也就安静地等着陆守俨回来,事到如今,她不急,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一个答案。傍晚初挽从陆老爷子那里回来,过来冯鹭希这边的时候,便觉墙角那边槐树后面,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好像正往这边看。她顿时心生警惕:“谁?”树后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也就挪蹭着出来了。初挽见了,倒不意外。对方身段姣好,面容美貌,穿戴也颇为讲究,这赫然正是年轻版的孙雪椰。当下她平静地问:“请问你是?”孙雪椰见到初挽,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叫初挽是吧?”初挽见此,便不再理会,径自要进院子。孙雪椰连忙叫住她:“你等等,借一步说话。”初挽还是不理,继续进院子。孙雪椰:“我说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初挽这才停下:“请问你是哪位?你叫住我就要和我说话,起码的礼貌不懂吗?”孙雪椰这也想起,刚才初挽问自己名字,自己没回,反而叫出了她的名字。一时也是意外,打量着她,没想到年轻的她,竟然已经气性这么大了。当下便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我叫孙雪椰,在和守俨谈对象。”初挽:“是你?他和我提过。你们之前好像已经分手了。”孙雪椰:“没,我们没正经分,只是写了那么一封信,本来就是闹气的,其实我根本没想分,这里面都是误会,我想着解释解释就行了。”初挽:“解释?现在还没解释清楚?”孙雪椰:“这不是他出差了吗,我们有些话,需要说明白。”初挽听着,下了结论:“你想复合,但是他不想。”孙雪椰听这话,看着初挽,笑着道:“初挽同志,当时他三个月没回信,我以为他是故意冷淡我,我就愤而之下提了分手,后来我知道他之所以没给我回信,是接受了紧急任务,说是差点出事,还受了伤,我听着难受,我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别的不说,就我这个误会,我得和他说清楚,说清楚后,再看看他怎么想的,我们毕竟谈了一段,也是有感情的,就算要分,也不该因为这个误会就这么分了。”初挽打量着孙雪椰:“总结起来就是:你想复合,想吃回头草,可惜他不同意,你死缠烂打无济于事,只好来找我。”孙雪椰深吸了口气:“初挽同志,你非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和他是正经有媒人介绍的,媒人也都是有里有面的人,我们家虽然不如陆家,但是也是要脸的,谈了一场,因为这么一个误会分开,我总得要个交待吧?”初挽听此,心里明白,她想复合,求而不得,她便找上了自己太爷爷。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住在永陵村的,甚至于,知道自己有一个太爷爷?按说太爷爷避世多年,就连昔日亲近旧友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陆老爷子当年想找自己太爷爷,都是找了几年。当下她看着孙雪椰道“孙同志,涉及到陆守俨的话,没错,我要和他结婚了,但我们结婚是经过双方长辈同意的,不是我一个人做决定的,你如果对这个有意见,你可以去找陆守俨说,或者去陆家老爷子跟前说,但凡他们认为我和陆守俨的婚事不合适,那可以,我不结婚了。”她淡声道:“你现在和我说,我能理解,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件事的选择权在陆守俨,在陆家,你找我,就是找错人了。”孙雪椰看着初挽,道:“可是,你是晚辈吧?初挽同志,你自己是一个晚辈,你竟然要嫁给他,你们两个差着辈儿呢,你们能这么玩吗?你们这不是违背伦理吗?”初挽心里微动,她敏锐地捕捉到孙雪椰眸中一闪而过的精明,那是一种在市井中打滚多年的市侩感。这种气息,绝对不是孙家那个痴心为爱的年轻版孙雪椰。孙雪椰看初挽这样,以为初挽被自己拿住了,便语重心长地道:“初挽,你到底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你的人生真没必要耗在他这样一个男人身上,你和他也真是不相配,婚姻不是儿戏,他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初挽不动声色,试探着道:“那依你看,我应该走什么样的人生?”孙雪椰看着眼前年轻的初挽,叹道:“你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了吧,你这样的人,性格必然强硬,和他自然过不到一起。”初挽听到“大本事”这三个字,便明白了。这个词汇,她清楚记得,是孙雪椰找上自己,求助自己帮忙曾经说过的,很通俗,也很常见,但是那个味道那个感觉,她一听就知道,这就是那个曾经求上自己的孙雪椰。所以孙雪椰和自己一样,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了?覆水难收,逝去的光阴追不回,破碎的九龙杯也永远无法恢复原样,但是一切却就那么发生了,她回到了十九岁,在这个时空,九龙杯应该完好无损。这种奇遇,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可能发生在别人身上。九龙杯玉碎时,她仿佛看到一圈圈的彩色光晕,不知道这些和自己回到十九岁是否有关系,如果有,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孙雪椰的重生,都是源于九龙杯?那陆建时呢?陆建时可是没半点迹象,他根本不知道上辈子的那些事。这时候,孙雪椰却声音放软了,言语中甚至带了几分恳求:“初挽同志,我就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其实说分了后,我还纠结着,我还没想明白,谁知道,我们才分了不到一个月,你们就要在一起,现在闹到要结婚了,这让我怎么想?你们如果是正经谈的也就算了,我自认和他无缘,可你们不是,你们本来就是因为婚契,这样的婚姻,有意思吗?你们在一起能幸福吗?”初挽看着眼前的孙雪椰,她分明生得年轻,容貌姣好,穿戴也洋气,这样的孙雪椰走到哪里,都应该是受人瞩目的。但是这个年轻的孙雪椰,眼中却有着只有历经世事才能有的沧桑,精明,以及些许的不甘。所以,这是对上辈子的计较,这是想重新挽回一切的野心勃勃?一时又想起那封信,这么一来,一切就通顺了,那孙雪椰知道自己太爷爷,知道永陵村,既再正常不过了。当下抬眸:“你意思是,你们分手后,他要为你守孝三年?”孙雪椰神情一顿,面上略有些复杂,她默了默,到底是忍下了,道:“我们谈了大半年,他给我写过很多信,他经常给我写信——”初挽听这话,笑了笑:“孙同志,你也知道,我和陆守俨在一起,是因为婚契。”孙雪椰点头:“对。”初挽:“他也一向是一个孝顺的人,自然遵从父命,所以,你们之间的通信,他早就给我看过了,说实话,我还真看不出来他对你多上心。”她眼神淡淡的:“其实我个人对你有一句忠告,你想卖衣服,别人本来不是太感兴趣,这个时候,你就踏踏实实的,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以为,你放走的大鱼,跑到市场上溜一圈,他还能进你的兜里吗?”孙雪椰听得怔住,她没想到初挽竟然看过自己和陆守俨的通信,更没想到年轻的初挽就是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难。她不敢再拿大,只能放下身段:“初挽,你有婚契,你肯定可以随便在陆家找一个好的,你不喜欢陆建时可以选陆建晨或者谁的,那不是都挺好的?你犯不着非要和我抢!对你来说,你选择很多,但是对我来说,我只有他了!他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况且,初挽,你虽是女子,但我瞧着你也有些才华,听说你还精通古玩,将来必是有一番大作为,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困住自己?你这样的,我想着,你也不会甘心守在陆守俨身边相夫教子吧。”当孙雪椰说这话的时候,初挽分明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心焦。对她来说,本来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去挽回那被自己走错的人生路,只可惜,本来应该完美的一切却出了一个小意外,她回到了这个时代时,就已经写信和陆守俨分手。本来按照她上辈子的经验,她去求复合,陆守俨回首,她嫁给陆守俨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和陆守俨要结婚了。所以她现在要拼尽一切手段,想让自己放弃陆守俨,让一切回归原位。初挽想明白这些后,再看孙雪椰,一切都跟明镜一样了。孙雪椰看着初挽一直不说话,只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在考虑,便越发苦口婆心了:“初挽,他真的不合适你,你听我一句劝吧,我到底是和他处过,知道他的性子,他的各种不好,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但我是真心想着和他复合,也是想着为你好,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又有本事,将来机会多的是,你何必非和他搅和在一起呢!”她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情真意切,想来她和陆守俨在一起,也果然是觉得陆守俨种种不好。初挽终于叹了一声,道:“孙同志,我谢谢你来提醒我,我也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孙雪椰略松了口气,感慨一声:“初挽,你能想明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确实不合适你,本来你们两个也不可能。”初挽道:“不过他这么不济,而你这么漂亮洋气的一位姐姐,我怎么忍心让你跟着他受这份罪呢。既然嫁给他这么受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们会尽快结婚的,你放心好了,免得他白白糟蹋了别人。”孙雪椰神情一僵,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初挽,之后摇头:“你说你,怎么劝你才好……”她喃喃地道:“你们结婚看着也不像样啊,你们差着辈分,这算什么,这世道怎么了?!”初挽:“怎么不像样了?我嫁给叔叔当婶婶,我嫁给侄子当晚辈,当婶婶总比当侄媳妇要像样吧?”孙雪椰顿时怔住。初挽笑看着这样的孙雪椰:“你给我太爷爷写信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