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情地关上浴室门。青春叛逆期。凯撒的世界中似乎并不存在这个词汇,在他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索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而艾米莉亚,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就是不吃晚餐,然后拉着安加斯出去骑马。十六岁的凯撒,在思考责任,明天与未来。十六岁的萝拉——她站在浴室外,扯着嗓子,用力砸了下架子鼓,随着嘈杂的电吉他音乐,撕心裂肺地呐喊:“死了——!”“都!”“要爱——!”凯撒在下一句“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到来之前,打开花洒,温水落下来,他冷静回想昨晚萝拉的行为举止。心理医生说,萝拉的记忆就像被封闭住的盒子,只有特定的刺激下,才会开启。外面的萝拉在跳起来唱歌。凯撒在温热的水下慢慢回想。昨天,萝拉啃光了凯撒带来的所有玫瑰花;晚上吃了一整份番茄牛肉酱千层面,一整块提拉米苏,一份罗勒鱼;向凯撒提出亲亲要求三次,成功零次;抱抱要求十七次,失败零次。唯一能算异样的,只有她哼唧着说头痛——亚当斯送带的、有关儿子的请帖。凯撒关掉水龙头。外面的萝拉还在蹦蹦跳跳,她不会用电吉他,也不会架子鼓,就是卯足了劲儿一顿乱锤。凯撒披着浴袍,叫她:“萝拉。”萝拉停下蹦跳,侧过脸:“嗯?”她没有再尝试将头发弄成奇奇怪怪的模样,放下架子鼓,仍旧兴高采烈地冲过来,用力地抱住凯撒:“香香。”凯撒说:“嗯。”萝拉仰脸:“睡睡?”凯撒的手按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不。”他拉住这个不安分的小乳猪,找出昨天的那份请柬,观察萝拉的神色:“还记得他吗?”凯撒看到萝拉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她盯着请柬上面的照片,忽然转脸,将头贴到凯撒怀抱中:“不认识。”她开始学会说谎,不仅仅是叛逆。凯撒说:“他要结婚了,他的父亲亚当斯邀请了我们一块过去。”萝拉耳朵动了动。她问:“你要去吗?”凯撒低头看萝拉:“你希望我去吗?”他清楚地看到萝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和以往相同的倔强表情,她说:“我希望你去。”“但能不能让我亲手杀掉他?”凯撒把萝拉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他摸到萝拉的脉搏,心跳,叛逆期的她还不懂得伪装身体上的反应,她所有的情绪都被生理反应暴露无遗。凯撒说:“可以,但我想我需要一个理由,萝拉。”萝拉盯着凯撒的手。良久,她低声说:“这个人想要欺负奥莉,我和尤金妮把他的头打破了。”凯撒问:“他怎么能接触到你们?”萝拉犹豫了一下,才勉强开口:“是亚当斯。”“亚当斯和管理大伯关系好,他经常过来,有时候会叫尤金妮和他说话……他的儿子——就是照片上的人偶尔也会过来乱走,那天我看见他要掀开奥莉的裙子,就揍了他一顿。”“他告状,害得我和奥莉、尤金妮都没有东西吃。”“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他让奥莉跪下学狗叫,不然还会让我们饿着。”“奥莉跪了,他就脱了裤子——”说到这里,萝拉不肯再说了,好像想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她说:“我没有一个好的弹弓,不然那个时候就可以把他的脏东西打掉。”凯撒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萝拉的背。他明白了。“我可以给你报仇的机会,”凯撒说,“但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不要纹身,不要烫爆炸头,不要在身上打孔,更不要在我睡着后割法棍,可以吗?”萝拉欢呼一声,不过没有亲吻凯撒的脸,而是用戴着铆钉戒指的手轻轻地和凯撒碰了碰拳。成功在凯撒手指上扎出两个红红的小坑。萝拉说:“一言为定!”关于带萝拉参加亚当斯家婚礼的这一提议,遭到了艾米莉亚的强烈反对。“您是疯了吗?”艾米莉亚指了指旁边将嘴唇涂成黑色的萝拉,难以置信地看向凯撒,压低声音,“萝拉都这样了耶,您放心吗?”凯撒说:“安静些,艾米莉亚,萝拉比你想象中聪明。”艾米莉亚转身。萝拉抱着木吉他——凯撒给她请了音乐课的老师,而处于叛逆期的萝拉勉强适应了白天没有凯撒的生活,不会再抱着电视哭唧唧。只是某些思维方式和记忆仍旧停留在叛逆期中。作为承诺,凯撒会帮助萝拉“报仇”,而萝拉则是暂时放弃电吉他,从木吉他开始学习。萝拉的确很聪明,她已经可以用木吉他完美无瑕地弹奏整首曲子。如果这首曲子不是阿斯蒂族起义军的调子,凯撒会更加欣慰。有些东西好像刻在她骨子里面,本能。艾米莉亚不理解,她无法说服兄长。最终,她不得已选择放弃,但要求自己也陪伴萝拉一起出席。她很担心萝拉的安危。凯撒同意了。连续四天的大雪终于结束,凯撒开着车子,载着萝拉去挑选一把更好的电吉他。萝拉坚持告诉凯撒:“每一个摇滚人心中都有一把优秀的电吉他,我也要有!”凯撒平静地说:“那每一个摇滚人背后也有一个任劳任怨的daddy吗?”萝拉哼着歌,转过脸:“没有。”凯撒说:“你可以有。”萝拉的手指在车玻璃上画了好几下,她的记忆还处于那种朦胧不清的状态——确切来讲,她记得自己的朋友,记得自己和小伙伴在官邸中的时光,但是短暂地忘掉了那些人告诉她、加在她身上的责任和义务。她不是从诞生下来就有任务的武器萝拉。她不需要为了生存而装傻瓜,不需要为了食物挨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快乐童年和叛逆期的女性萝拉。含着一颗蜜桃味的糖果,萝拉看到一闪而过的森林公园,眼前一亮,叫他:“凯撒,凯撒,过去,我想玩雪!”大雪过后,路上行人很少,凯撒将车子停过去,落在最大的一株雪松旁侧。刚刚停稳,萝拉就蹦哒着跳过来,她跪坐在凯撒腿上,亲密地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将嘴巴里的糖果用舌头推给他。她淡金色的卷发落在凯撒脸上,和银发触碰。凯撒尝到了甜蜜的桃子味道。风吹过雪松,将一层柔软的小雪花吹落,均匀撒落在车顶。萝拉俯身,压在他耳侧小声说:“但每一个摇滚人都和自己的情人做过爱。”凯撒垂眼,他问:“你认为我是什么?你的情人?”这还是凯撒第一次询问萝拉,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是哥哥,爸爸,叔叔,伯伯,大变态。他都有心理准备,即使萝拉再怎么说没心没肺的话,也不会伤害到他。萝拉歪了脑袋,一手握不住法棍,她轻轻地朝着凯撒的耳垂吹气,茉莉香气温柔落在凯撒脸颊。就像蓄意引诱严肃古板的长辈。就像故意挑战规整严谨的规则。年轻、朝气的人总是不喜欢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一定要挑战,一定要去诱引,要自己掌控住局面。她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失控的表情,让人犯禁,挑战世俗,是她最爱干的事情。萝拉用了柔软的语调,就像她刚刚喂给凯撒的那颗糖果一样甜:“我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让凯撒橄榄的嘛?”第94章 咖啡叛逆少女凯撒并没有和叛逆期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萨列里家的孩子一直不多,家族中的教育传统严格,在这种家庭背景下生长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反叛期或青春期。他审讯的所有犯人中,也没有这样年纪小的人。萝拉单手压在凯撒肩膀上,记忆模糊不清,如今存在更多的是身体上下意识的反应,她凑过去亲亲凯撒的唇和脸颊,有些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浓郁信息素味道,就像一个渴了极久的路人,趴在沙漠中唯一绿洲中,正大口大口地捧着清泉。如同黏人的小猫咪主动用额头和身体去蹭人,萝拉的呼吸如同猫咪的小绒毛,细密温柔地蹭着他,十分依赖。习惯了对方的笨蛋和叛逆,此刻的温柔令凯撒心脏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