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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尾声(2 / 2)

罗韧看着木代的侧脸,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顿了顿,他重重咳嗽了一下。


炎红砂回头看他。


罗韧说:“先进来吧。”


***


项思兰已经被曹严华和一万三扶睡到床上,大汗淋漓,头发都已经濡湿了,双目紧闭着昏迷不醒。


据说是途中痛晕过去了。


消毒瓶里,五个人的溶血还省下一些,罗韧说:“综合以前的经验来看,把血注入盛放凶简的水中,应该会出现一幅水影的。”


木代笑笑:“不会又是跟狗有关的水影吧?”


这几次,确实也总结出经验来了,最先出现的水影总是跟狗有关,而真正提示下一根凶简特征的图像,总会隔一段时间之后才隐现端倪,而且晦涩的几乎难以解读。


罗韧把消毒瓶的瓶口下倾,将剩下的血倒入盆中。


蕴红色的一滩,起初几乎将盆水染红,然后,变作了一丝丝的,在水里穿梭着的,极细的血丝。


和上一次血线只是在水面上排列出画的线条不同,这一次,那些血丝穿插编织着,自水底而起,或横或竖,或斜插。


一万三先看出玄虚来:“立体的?”


罗韧说:“管它是不是立体的,还不是一样看。”


也对。


画面渐渐清晰,漾在水波中,近在咫尺的逼真。


那是喜轿,吹打的送亲队伍,还有边上的房屋。


房屋的式样是老的,和上次看到的那幢宅子一样,距今至少有上百年。


两旁是看热闹的路人,捡鞭炮的孩子,中国民俗里,这应该是很常见的送嫁场景了。


而在送亲队伍的末尾……


木代轻吁了一口气,问罗韧:“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那是一条狗,蹲伏着,眼睛直直看着轿子远去的方向。


画面上,几乎所有人物,都是向着那喜轿去的,只有那条狗,在拥挤的人群之外,身周一片诡异的空洞和落寞。


再然后,那条狗的眼珠子,忽然向边上动了一下。


这一下子猝不及防,连罗韧都止不住心中一凛,木代和炎红砂几乎是同时后退一步,一万三头皮发麻之下,居然一把抓住了罗韧的胳膊。


只曹严华没动,半晌,他颤抖着回过头来,问罗韧:“小罗哥,刚刚那只狗专门……看了我一眼。”


刚刚那一幕的确心惊,但曹严华的反应也的确让他哭笑不得。


该怎么跟曹严华解释清楚呢,这就像看3d电影一样吧,你觉得那只狗是在看你,但实际上,所有的观众都这么觉得。


他说:“那只狗不是专门看了你一眼,每个人都被它看了……”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身后正传来低声呻*吟声音。


项思兰醒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木代是最后一个回头的,甚至站的位置都偏后。


看到项思兰满头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浸过,眼睛里血丝满布,似乎还回不了神,过了很久,眼睛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光。


罗韧走上前去,问她:“你记得所有的事情对吧?”


项思兰看了罗韧一眼,动作很吃力,似乎想撑着床框坐起来,然而只要稍微一动,胸口就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只好就那么躺在床上,与先前的狰狞狠戾不同,眼睛里多了很多警惕和设防。


良久,喉咙里才咕隆了一声,含糊的说:“尼……孟……”


然后咳嗽,像在清嗓子,但尝试之下,发出的还是怪异的声音,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声带牵扯到胸腔,痛的嘘气,一张脸揪作一团。


罗韧轻声说:“她现在不习惯说话,大概要缓两天。”


木代胸口起伏的厉害,她忽然推开身前的罗韧,大步走到床前。


径直问她:“你记不记得,二十年前,你有个女儿,后来,你把她送到孤儿院去了?”


项思兰愣了一下,眉头狐疑地皱起,目光不定地打量着她。


木代说:“我知道你不方便说话,也不方便做动作,你只需要眨眼睛就行了,有,还是没有?”


项思兰还是不回答,木代咬住嘴唇,就那么盯着她。


罗韧上来,说:“木代,这件事不忙问……”


木代还是看项思兰:“有还是没有,眨下眼很难吗?”


项思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表情,眼睛终于眨了一下。


罗韧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木代反而笑起来。


她说:“哦,那就对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后来,她在孤儿院里就病死了。”


罗韧一怔,炎红砂失声说了句:“木代,你不是……”


木代没听完,也似乎不准备听,转身就向门外走。


罗韧叫她:“木代!”


她没听,越走越快,罗韧没办法,低声说了句:“你们待在这儿。”


他追出去,看到她纤弱的身影在稻禾地里穿行,衣物布料和稻禾的秸秆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


罗韧又叫她:“木代!”


这一次,她停住了,然后慢慢转身。


风吹过,她的长发扬起,有几缕挂在拂过的稻禾穗上。


罗韧走过去,帮她把头发和稻穗分开。


问她:“是不是又想起些什么了?”


“想起她为什么把我送走了。”


罗韧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


木代笑。


说:“她的客人,对我越来越好,给我买糖吃,给我塞钱,叫我小不点儿。”


风并不凉,但是罗韧的胳膊上,开始激起颤栗的凉意。


木代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不远处,项思兰那间透出亮光的屋子。


那些人,她甚至分不清他们的脸。


会亲昵的摸她的头,给她塞钱,说“喏,拿去买糖吃”,把她抱在怀里,不管她对此多么反感和讨厌。


母亲就在边上,笑着,偶尔皱眉头,但从不说什么,也从不得罪客人。


然后就到了那天早上。


那天早上,她很早就被项思兰叫醒,坐在小桌子边上喝米汤,菜碟子里罕见的有个煎鸡蛋,金黄,椭圆。


她一边喝,一边偷偷看那个鸡蛋,悄悄咽回口水,目光很快掠上去,又很快收回来。


直到项思兰说了句:“是给你吃的。”


开心坏了,抓起来就吃,小手上油汪汪的。


后来,母亲就领着她出门了,拎了几个洗好的,大大的桃子,后来才知道,那是唯一的行李。


她牵着项思兰的手,问:“妈妈,去哪儿啊?”


项思兰说:“去没有坏叔叔的地方。”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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