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钟颖浑身冒冷汗地想着刚刚碰到的是什么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一个不够,还有别的人进来啊……”
紧接着照射过来的是一束强光,钟颖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等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钟颖沿着强光射来的方向一看,勉强看见二楼的栏杆旁似乎有一个人影。
“谁在那儿?”钟颖紧张地喊道,动了动脚,想要往一旁移动,挪出强光的照射范围。
“我劝你最好不要往那边走。”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这样说,接着,原本照在钟颖身上的灯光移到了旁边,借着灯光,钟颖总算能看见她身边的环境了。
但在看清楚的瞬间,她恨不得自己一直都保持刚才那种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因为现在……看不见比看得见要好。
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一软,再次摔在了地上,手却没有撑在地板上,而是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吓得她的喊叫声又拔高了一度。
男人淡定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你的同伴么?你喊什么?”
钟颖听了他的话,才敢低头去看,果然发现自己摸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叶菲菲——她似乎昏了过去,正闭眼仰躺在身边。
“菲菲、菲菲她怎么了?”钟颖一口气松了一半,又提了起来。
“她突然闯进来,麻烦,所以暂时让她睡一会。”男人这般回答,“否则要是放任她乱跑,很可能出事,你也看到这里是什么情况了,不是吗?”
那束灯光像是要提醒钟颖一般,晃了晃,钟颖抬眼一看,又看到了刚才令她惊恐万分的场面——
呈现在钟颖眼前的,是好几个身着僧侣服的人,其实那到底是不是僧侣服她也不太确定,因为那身衣服早就被扯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零星的碎片覆盖在躯体上,只不过从颜色和布料来看,和空林寺的僧侣们所穿的是同样款式的衣服。
这些人是坐在地上的,双腿交叠盘起,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像极了念诵经文的姿势,然而如果只是周围突然多出来一些人,钟颖还不至于如此惊惶,可怕的地方在于——这些疑似为僧侣的人,身上竟然抽出了枝条!
那种情形真的怪诞到了极点:在这些人没有被衣服遮蔽的地方,皮肤上像是覆了一层褐色的泥土,完全掩盖住了原本的肤色,而在这层“泥土”上面,则趴附着一块块黑斑似的巨大块茎。
这些块茎仿佛是扎根于皮肤之下一样,枝上还缀着许多外绿内紫的、形似花瓣的苞片,但那些花苞并不大,大概仅有拇指大小,花苞已经舒展开来了,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花蕊。
这些僧人们几乎全身都覆盖着这种块茎和花苞,除了脸部和头部,否则乍一看去,完全就是一团花簇,压根没有了人样。
钟颖想起之前手指感受到的触感,知道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些人裸/露的皮肤,只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是什么?”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问。
“这不是摆明了么?”陌生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钟颖惊恐的心情,语气仍是闲闲的,“花啊。”
二楼传来了一阵声响,听起来有点像是轮子在地上碾过的声音,钟颖望着光束不断移动,离她越来越近,那个男人好像是从二楼走了下来,不多时就停在了她面前。
距离这么近,钟颖总算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男人身穿梨白色的唐装,整个人冷静又闲适,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然后她注意到男人是坐在轮椅之上的,马上想起之前那些高大男人正在到处寻找一位坐轮椅的先生……莫非就是这个人?
“住持没警告你们不要来这里吗?”还没等钟颖回过神,男人打量了一下她,见她一副傻愣的模样,率先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笑意,“怎么?被劫匪用枪指着不怕,看见这些就怕了?”
钟颖愣了愣:“你认识我?”
“嗯……创下了华夏实时在线观看直播最高人数的视频,作为在视频里露过脸的人,要认出你不难吧?”男人轻巧地说,“那件事给军方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你也是观测名单中的一员……不用紧张,你顶多算是附带的,要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你头上,该紧张的是那个冲动又任性的蠢货。”
说到这,男人放轻了声音,钟颖听不清前面的话,只隐约听见一句像极了叹息的“傻子”。
钟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个……你这样算是在透露军方情报吗?”她咽了口唾沫,抖着说,“我是不是要……装作没听见……”
“我又不是军方的人,没义务替他们保密。”男人将轮椅调转了方向,背对着钟颖,说道,“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把在这里看到的全部忘掉。”
她倒是想啊!看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场景,会做噩梦的吧……钟颖叫苦不迭,她压根不敢再往那些身上开出花的僧人处再瞥上一眼。
“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谁……?”钟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问,或许是察觉到男人并没有恶意,钟颖虽然仍害怕得发抖,但也能勉强控制住自己说话时不哆嗦索索了。
“方容戚。”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报出了姓名,顿了顿,开始赶人,“抱起地上那个,先到外面去。这些东西的开花是有间隔的,现在香气暂时停止释放,不过很快就又会开始了,你如果不走,是想到时候让我像对待你的同伴那样,也给你来一针么?”
钟颖呆呆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叶菲菲:“可……”
像是知道钟颖要说什么,方容戚打断她:“那个女孩以身高和体型来推测,体重大约在90斤左右,前后误差不会超过1公斤,这样的重量你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啊……钟颖茫然地摇摇头,很快又发现方容戚背对着她,是看不见的,于是出声说:“那个方先生,我可能……”
方容戚倏地将轮椅转过来,皱起清俊漂亮的眉眼,问道:“还是说你打算指望我一个残障人士?”
就在这时,寂静的藏经阁里突然响起了一串音乐声,钟颖认出那是叶菲菲的手机铃声,急忙从她的挎包里将手机翻找出来。
对了,她的手机留在禅房了,可是叶菲菲的手机还带在身边呀!
钟颖看了眼,发现打来电话的是姜云衣,眼中立刻浮现出欣喜之情,手忙脚乱地划下接听键,一声“喂”还未出口,手机另一头就传来焦急的问话:“钟颖,你和叶菲菲去了哪儿!”
姜云衣少有这么急躁不冷静的时候,钟颖下意识回答了她的问题:“在那个旧的藏经阁……”
方容戚靠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钟颖垂头接受姜云衣的教训,他似乎能听见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女声,唇边慢慢勾起一丝笑容。
真巧,免费的劳动力来了……
过了一会,方容戚敏锐地往旁边一瞄,眼角余光中,那些原本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作诵经姿势的僧人猛地睁开双眼,而长在他们身上的形同喇叭的花苞亦舒展开来。
“……开始了。”方容戚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提高了点音量,冲着钟颖说,“挂电话,叫她尽快赶过来。”
钟颖右耳听着姜云衣的怒斥,左耳飘进方容戚的嘱咐,没多想就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否则……”方容戚缓缓抬起手,夹在指间的薄刀片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反射出冷光,“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