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并没有了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巴巴鲁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忽然,容远轻笑了一声,说:“可以。”
“真的?”华德大喜过望地反问道,又立刻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忙忙道:“太感谢了……非常感谢……”他一边说一边欠身一边后退,就要招呼巴巴鲁和其他的美人们一起离开,突然一个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等等。”
容远道,指了指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巴巴鲁说:“走之前,先把其他人都带回地面去。”
“是是是,我这就办。”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巴巴鲁点头哈腰地应道,一身口哨叫过来两只琥珀色的蚂蚁,说:“这是我手下方向感最好的两个小家伙,跟着它们走,只要两天就能返回地面,保证一点岔路都不会走。”
“还有,”容远又道:“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有关中心城的情报,以及你们以前那些‘货物’的下落,如果撒谎或者隐瞒……”
“不敢不敢,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中心城的情报,所有人都是很感兴趣的,于是在看容远并不反对的情况下,本来要离开的人也都坐下来听一听。期间,杜勒不知道跟女儿泽菲娅说了什么,终于拉着一脸怀疑和不情愿的女孩离开了巴巴鲁的队伍,走到容远面前请求追随。
“追随我?”容远指了指泽菲娅说:“你一个人可以,但带上她?免谈!”
泽菲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哼一声,就要说什么,却被杜勒拉住。杜勒几乎快要跪下了,苦苦哀求道:“求求您,泽菲娅是个好孩子,她只是……她只是被骗了……我作为父亲,连让她吃饱肚子的办法都没有,才让她被坏人哄骗,求您了……我……”
“不行。”容远干脆利落,铁石心肠。
杜勒还要再求,但泽菲娅已经不愿意再忍耐了,她瞪了容远一眼,用力甩开父亲的手,转身跑回了巴巴鲁身后。巴巴鲁揣着双手笑呵呵地看着,泽菲娅要离开的时候他不阻拦,跑回去的时候还侧了侧身好让她过去,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杜勒既哀且怨地看了眼容远,毫不犹豫地去追泽菲娅了。
“他真可怜。”米亚忍不住道。她似乎已经能看见这个并不算弱者的男人被女儿拖累的尊严扫地、甚至失去性命的一幕了。
“可怜?”容远道:“都是他惯的。”
“……说的也是。”米亚想了想道。子女的不懂事,父母要背很大一部分的锅。也许是认识到容远并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滥好人,米亚偷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接下来,您是打算去中心城吗?”
“嗯。”
“我……我能跟您一起去吗?”米亚道:“我爷爷肯定能打听到,以前被他们抓去的人都卖到了中心城,他很可能会到那里去找我,所以我……我想去那儿等他,但我一个人不敢去……”
“我并不是打算去观光旅游的。”容远并没有直接拒绝:“如果你不怕被我牵扯到更大的麻烦里去的话,就尽管跟着吧!”
“啊,谢谢您,先生。”米亚高兴地说。
“你可以叫我容远。”
“是,容……容先生。”
“那……我们也可以跟您一起走吗?”旁边又有人道。
在他身后,一堆头大肚子小的尸体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流淌的血液把他按在地上的手掌都浸了进去,可他却不敢挪个干净点的地方。
在面前的青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还以为……他天真的以为,这是一个挺有侠义之心的君子,就是那种会因为敌人的苦衷和哀求而高抬贵手、甚至帮助敌人解决麻烦的那种传说中的生物,但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亡,将他从幻想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死去的那些人,有的哀告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有的说这是第一次干坏事,有的声称是被人胁迫才不得已而为之,有的试图反抗或者逃跑,有的苦苦哀求说只要放过他什么事都愿意做,但谎言会被立刻识破,投诚被拒绝,所有的抗争都像是清风拂面一样毫无作用,在浪费了唯一的一次求生机会后,他们全都死了。
巴巴鲁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他活着的理由,是因为在最后一刻,他闭着眼睛大喊道:“别杀我……我……我们还有一批货藏在别的地方……而且,而且所有的货物都中了毒,只有我们知道怎么解毒……我、我还知道以前的货物都卖到了什么地方……”
“哦?”容远停住手,垂眸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不敢……”巴巴鲁的汗水把他跪着的那一片地面都浸湿了,“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还是有……有一点利用价值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请您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别、别杀……”
巴巴鲁结结巴巴地,他双手伏地,额头深深地浸在血里,像臣服的野兽一样,将脆弱的后颈完全袒露在敌人面前,乞求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