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小黄门惊呼:“晋平侯世子和许编修打起来了!”
“裴飒?”
赵嫣愕然,忙闻声而?去。裴飒是?东宫伴读,若宫门下失仪,惊动父皇,她也得跟着受训。
裴飒毕竟是?武将之后,身手不?凡,说是?“打起来了”,其实也不?过是?裴飒单方面碾压,许茂筠抱头哀嚎而?已?。
四公主?赵媗紧紧绞着袖子站于一旁,吓得小脸发白,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
赵嫣气息微乱,示意柳白微和身后李浮,“快把他们俩拉开!”
“别打了,都冷静!”
柳白微试图拉开他们两个,谁知许茂筠吓得肝胆俱裂,一肘子顶在了好心劝架的柳白微下颌上?。
“……”
又是?一肘子顶来,柳白微蹬蹬倒退两步,捂着巨疼的下颌说不?出话来。
他张扬惯了,哪里是?个受委屈的性子?
当即道了声“你大爷”,一拳朝着许茂筠挥了过去,甚至加入了战场!
现场一片混乱,赵嫣无奈扶额。
李浮和另一名内侍势单力薄,拉住这个管不?了那个,顿时欲哭无泪道:“流萤姊姊,你再去叫几个高?壮些的太监来!别惊动禁军和御史?台的人,不?然今天咱们殿下也得跟着挨训!”
流萤不?放心留赵嫣在原地?,正?踟蹰着,便?见一掌轻轻拍来,击得裴飒连连倒退两步,背脊撞在宫墙上?,当即脸就白了。
柳白微瞥见来人,立刻停了拳头,唯有许茂筠吓破了胆儿,还?在抡着王八拳胡乱防卫。
下一刻,赵嫣眼睁睁看着许茂筠的身子腾空而?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扑入宫墙下的浅口水缸中,哗啦一声响。
闻人蔺甚至没动手,无人看清许茂筠是?如何飞出去的。
“许编修不?妨在这醒醒神。”
闻人蔺负手而?立,轻飘飘说着,周遭即刻噤若寒蝉。
本就内敛胆小的赵媗更是?吓得面无血色,踉跄后退一步,一份折叠的宣纸从她袖中落出,被风一吹,飘飘然坠在赵嫣靴下。
察觉到闻人蔺若有若无的视线,赵嫣无端有些不?自然,只好垂下目光,弯腰拾起赵媗落出的宣纸。
那是?一份字迹娟秀的辞文,显然出自赵媗之手。
赵嫣当时并未多想,只将宣纸重新?折叠道,递还?给赵媗道:“四姐姐,给。”
“谢……谢谢太子。”
赵媗声音细弱蚊蚋,抖着手接过那份辞文,飞快藏入袖中。
赵嫣再回首时,闻人蔺已?经走远了,似是?前?往宫宴的方向。
她顿了顿神,这才想起正?事来,示意赶到的宫人将还?在缸中扑腾洗澡的许茂筠扶出来,带下去换衣裳,命令在场之人不?可多嘴。
许茂筠吓得不?轻,失魂落魄地?走了,赵媗紧跟其后,走了几步,又颇为担心地?看了裴飒一样。
她苍白的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远。
赵嫣看向按着胸口皱眉的裴飒,正?色道:“现在世子说说,为何要与许茂筠互殴?”
裴飒本不?愿说出缘由,见赵嫣沉了脸色,这才别过头道:“姓许的和同僚谈笑,拿四公主?与青楼女子做比。”
赵嫣这才明白,许茂筠瞧不?起出身卑微又木讷的四姐姐,大约欺负四姐姐耳有残疾,听力不?佳,便?与同伴说了两句浑话。
挨揍也是?活该。
裴飒大概也知道会连累太子,语气缓和了下去:“殿下放心,臣下手有分寸,专挑他衣服下看不?见的地?方揍,不?会留下证据。万一圣上?责问,臣一人承担。”
好一个“有分寸”!
赵嫣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行了,你此举虽是?为了维护公主?颜面,可毕竟莽撞了些,就罚你回去面壁思过。”
说着,赵嫣看向李浮,“带世子去看太医。”
毕竟闻人蔺是?能单掌将仇醉拍到嵌入墙中呕血的人,方才那一下即便?收了力,也够裴飒受的。
“谢殿下宽宥。”
裴飒郑重抱拳行礼,方转身告退。
流萤担忧道:“殿下放裴世子走,可要知会皇后娘娘一声?万一许编修向陛下告状哭诉……”
“放心吧,他不?敢。”
柳白微捋下袖子哼道,“他嘴上?没个门把,诋毁当朝公主?,哪儿有脸去告状?”
入夜,万家灯火齐明,星河流转涌向人间。
进了紫云阁,赵嫣眼尖地?发现自己的食案左侧还?安排了一个席位。
而?地?位在太子之上?、能毗邻帝王而?坐的,放眼整个大玄也只有一人……
那是?闻人蔺的位置。
不?过眼下他还?未入席,赵嫣也就平常心坐下,专注地?嗑着面前?的紫玉葡萄。
宫宴上?,许茂筠果然没敢向父皇搬弄口舌,只在开宴后起身拜礼,献上?他所撰的青词一篇。
御前?太监双手接过那份青词,在皇帝的示意下大声朗读出来,用词之华丽精湛令人咋舌。
然柳白微满脸不?屑,文人都有骨子里的清高?,多少看不?起这种以?鬼神祝词邀宠的谄媚之徒。
然赵嫣却越听越不?对劲,这份青词甚为耳熟。
尤其是?听到那句“离霄以?御祥云,道合而?百物兴”,她眸色一亮,下意识想起了那份从四姐赵媗袖中掉出的宣纸。
许茂筠献上?的青词,为何会和四姐手中的那份内容一模一样?
这份青词到底是?谁写的?
赵嫣隐约记得,许茂筠以?前?籍籍无名,今年恩科之后才声名鹊起,进步神速。
恩科之后,恰是?赵媗与许茂筠议亲之时……
一个猜想于她心中形成,她侧首示意流萤靠近,低语道:“你去同柳白微说一声,让他想法子试试许茂筠。”
流萤领命,悄声退下。
刚安排妥当,就听殿外太监唱喏,肃王姗姗来迟,殿中欢快的交谈声立即淡了一半。
宫婢摆上?精致的菜肴,一同奉上?的,还?有一杯盛在琉璃盏中石榴色美酒。
那身熟悉的殷红官袍逐渐靠近,赵嫣掩饰般垂下眼帘,以?为盏中是?葡萄酒,想也未想,端起来一饮而?尽……
味道不?太对,有点腥,有点酸。
赵嫣皱着眉,刚怀疑酒中是?否掺杂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听父皇于座中道:“今偶得新?鲜雄鹿血,特兑薄酒,与诸卿共飨!”
鹿……鹿血酒?
赵嫣怔然,只觉腹中酒意化?作热意,缓缓烧灼起来。
闻人蔺落座,似是?察觉她的不?对,漆眸无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