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枕被僧人引入堂宇,见老主持。
今日太仙寺中有一场水陆法会,老主持命他扬幡,五色华幡庄严肃穆,在场香客却止不住的往那高大的僧人看去。
有一紫袍香客说:“久闻神尘大师傅高洁美名,今日才有幸得见,所言非虚。”
香客们的目光随着裴枕身影而动,“太仙寺从未有俗家弟子扬幡的惯例,怎么今日倒是改了?”
紫袍香客却又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神尘大师傅能在这太仙寺,是这寺庙的福气。”
裴枕从紫袍香客身边经过,见那人一副世家郎君打扮,脸色却略有些风尘仆仆,紫袍香客双手抱拳极为尊重的对着他行了一礼,钻入人群之中不得见了。
水陆法会后,老主持唤来裴枕,给佛上鲜花贡品:“此花是今日香客供,神尘可觉得好看?”
美人昙,紫色花衣里头藏着雪白的花蕊,气味芬芳,却在岭南之地不常见。
老主持又道:“神尘,你那些师兄师弟也都是在俗世里爬模的可怜人,可你不一样。”
裴枕的手指拂过美人昙,听出老主持话中含义:“神尘在太仙寺寄住,多受老主持帮扶,师兄师弟对神尘也极为关爱,和睦共处。”
那些给被带走的僧人,没有消息,老主持才不得不说求人。
裴枕这番话,亦是说给那些贵人留在寺庙里的眼线所听,想必过了今日,就会放那些僧人回来。
“神尘出家为僧,也并非全能摆脱世俗,这几日的寺内的事你也应当知晓了。你且再回去想好了,老僧便为你点疤。”
老主持自是不敢得罪贵人,更不敢得罪裴枕。
太仙寺虽在方外之地,但也不全是清净,寺内有寺内的家长里短,人情世故。
裴枕能理解老主持的一番苦心,目光衡量在哪美人昙之上。
水滴落入盆面,荡漾起一圈水波纹,更映出少女的脸。
霍枝刚洗了发,露出一段秀美的脖颈:“小怜,你是说,有人去你家问寡嫂的事了?”
她心里就有些不安,陈家的嫂嫂刚失去了丈夫,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被人盯上,刻意来听她的行踪。
小怜说:“今早奴婢回家拿些东西,隔壁邻居家的大娘告诉我的,是个魁梧的汉子,在流民之中并不多见的长相。”
这魁梧男子找的人又是谁?
若不是陈家嫂嫂,那就是在找她这个,整日顶着陈家寡嫂身份的人,在太仙寺的后山跑来跑去的。
“会不会是漏了陷?”
她本来就是有心事,压抑了几天,难免就要往神尘大师傅身上想。
两人已有几日不曾见面。
她虽万分的想他,但却强忍着不去见人,她骨子里总有一份倔,不想因为他怜惜她,才对她另眼相看,这样的情意在一起,又有几分意思?
可若是,大师傅知道了,一直以来霍枝都是用别人的身份在欺他。
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流露出彻底的失望,觉得她这个人满嘴的谎话,先前的那些事,也都成了心机的靠近。
一旦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起来了,霍枝就有些慌了。
霍枝连头发都顾不得擦,就要冲出去,却被小怜一把抱住:“奴婢的好县主!您这扑头发发的要去哪里?”
“去他那里,我要同他解释清楚!”
“您要把您岭南县主的身份,说出来?”小怜又问:“还是要告诉,你这寡妇的身份是假的,只有想和他共枕的心思才是真?”
眼泪一滚,就从她的眼眶里留下来。
霍枝捂着嘴,怯怯道:“我原先都想着要把这个念头放下了,可是一听到他的半分消息,就相见他。”
来打听消息的人,还不一定是他,就让她乱成这样。
可见,她的整颗心早就在那人的股掌之间,随他摆布。
小怜抱着小声啜泣的霍枝,好是心疼:“不过是个俗家弟子,县主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何苦把自己熬得这么狠。”
她从小到大,哪有活得像这几天窝囊。
小怜又道:“好在我爹娘和嫂嫂这几日不在家,那人应当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县主别怕,您的身份应该还没露馅。”
“好小怜,我是不是不好自己蒙头想。”
“县主指的是?”
双颊微红,在小怜耳旁说了几个字,“侍寝。”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不能想。总这么纠结,躲着大师傅也不是那么回事。
“还不知道来打听的人,是不是那大师傅派来的。”
既然难猜,那就不要猜了!霍枝决定了,把话问个清楚,都快心焦得烦死了。这层窗户纸,她非得捅破了!
出王府,还得让小怜打掩护。
“绥江燕家的贵客来访,爹爹忙着准备事务,若是问起我就说我身子不爽利,早早睡下了。”霍枝让小怜再去找一身麻衣,虽是粗布衣裳,但她自己稍微脸上妆点了一番,她素来姿容出挑,稍微一打扮就如同明月,很是灵动好看。
上了后山,到了茅草屋前,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但倾听屋内静悄悄,并无人在。
吱呀一声,推了门进屋。
那茅草屋,和她那夜临走前,并无两样。
床榻上的被混着裴枕身上的淡淡苦艾香,霍枝闻了闻,并无别的气息,他这几日也是一人独自睡在此处。
从山脚一路爬上来,霍枝双脚酸软,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