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医生见此,瞳孔深处溢出一抹厌恶——要是她刚刚没看错,对方是想要拿镊子去戳眼前这位先生的脖颈,要是伤及了颈动脉,那就算得上是故意杀人了吧?怎么样也怪不到医院的头上来。但毕竟医者仁心,章医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探究,快步上前去查看温程朗的伤势。“这里太乱了,喊人帮忙,准备取镊子。”护士得到吩咐,立刻跑去喊人帮忙了。宋知秋再度将温程朗搂在自己的怀中,一个劲地安抚道,“小朗,你别怕,有妈在呢!你不会有事的。”施允南懒得去看那仰卧起坐般的‘mǔ_zǐ 情深’,担忧的视线反而地往温亦北的身上打量。“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了?”温岩峰看见温程朗惨不忍睹的手心,立刻将目光凝回到了外甥身上,“亦北,你手没事吧?”温亦北摇了摇头,“没事,允南,你呢?”还没等施允南作答,边上就响起了一阵是非不分的质问,“温亦北,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刚刚那一脚是你踢的!报警!婉柚!我们现在就报警!”温岩峰实在忍不住了,“宋知秋!你要黑白不分偏袒他到什么时候!刚刚是程朗先失控动手的,他这样……”宋知秋打断,“你这个当爸爸的偏袒两个外甥,但我不能不要我的儿子!”她淬了毒的视线一个劲地黏在了温亦北和施允南这对兄弟身上,仿佛要将他们送入地狱才能善罢甘休。施允南不着痕迹地将右手藏在身后,冷笑一声。报警?好啊,他正想着将温程朗这个败类送进监狱呢!两名听到动静的保镖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其中一人看见满地狼藉,立刻将视线投向施允南,“施先生,出什么事了?”“你们一个人报警,一个人去找医院的监控室,两侧都有监控摄像头,看能不能调出这监控视频。”“温程朗蓄意谋杀,我和我哥正当防卫,我相信刚刚的章医生和护士也能作为目击证人。”施允南条理清晰地说出这一连串,“我倒要看看,是谁把谁送进监狱!”“……”宋知秋语塞。温程朗嘴里一个劲地含糊叫着,已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护士又喊了两名值班的医护人员帮忙,将手心受伤严重的温程朗暂时送去了隔壁的处理室。施允南用眼神示意两名保镖跟上,对方领会他的意图,急匆匆地跟着走了。“舅舅,你先去缴费吧,外公的事情最重要,这对mǔ_zǐ 的事情暂时由我和我哥顶着。”施允南又对身边的温岩峰说话。只是,尾调有了一丝明显压制过的颤抖。温岩峰眉头紧锁着,“好,我快去快回,你们有事就联系我。”“嗯。”温岩峰急匆匆地离开后,抢救室的门口就只剩下兄弟两人和一片狼藉的地面。施允南后退两步坐在休息椅上,痛苦深处终于跟着溢出一抹痛苦,“哥。”温亦北余光瞥见施允南右手指尖的一抹红,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允南,你怎么回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施允南的右侧袖口,血色瞬间入眼。施允南右手小臂上沾染了血迹,细看时还有一个短而深的伤洞,正在一个劲地冒着血。因为有了黑色毛衣作为掩盖,他又装得像个没事人,所以一时没被任何人所察觉。温亦北急得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你刚替我挡什么?伤到了怎么不说?”“温程朗那个挨千刀的想扎你,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本能反应伸手一挡,没想到就扎进来了。”“反正你的脖颈和手都没受伤。”施允南回答,“我还好,一开始真没感觉。”因为停留的时间短,温亦北又迅速补踹上了一脚,所以最开始连施允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伤。直到后续的疼痛弥漫起来,他才感到了不对劲。施允南笑着逗他,“哥,没想到你那一脚还挺有血性的,要是监控视频传出去,你那些国外乐迷会不会大跌眼镜?”相比起原先认知到的那个结局,施允南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心里很松开。“宋知秋还说温程朗的手要拉小提琴,他那猪蹄手再宝贵,能比得过你的玉手吗?我哥可是世界级别的大提琴演奏家。”温亦北气得笑不出来,“别贫嘴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医生,这事要是被骆先生知道……”“诶,你可别告诉他!”施允南提前制止,说出实情。“我就是怕他担心,所以才特意支开那两个保镖的。”施允南想起前段时间才结束腿部手术的恋人,眉眼间晃过一丝温柔,“他能迟点知道就迟点,不知道最好,免得他在异国还要操着我的心。”虽然施允南口头浪惯了,平时打架要是有一丁点儿的泛红,就喜欢找骆令声扮可怜玩情绪。但眼下他真受伤后就没这个荡漾心思了,巴不得藏着掖着别让骆令声知道。“行了,你安分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找医生。”温亦北都快心疼惨了。早知道会害得施允南受伤,还不如让这伤口扎在自己身上呢。施允南用余光瞥了一眼伤口,忍着伤口弥漫的痛意,直截了当地起身,“我自己去吧,既然已经伤了,迟点再做个伤情鉴定,正好给温程朗添点故意伤人的罪名。”温亦北对温程朗的感观已经降到了谷底,“我会联系我的律师朋友出面的,但现在当务之急,你给我老老实实去处理伤口。”施允南见温亦北真生了气,连忙变成乖乖弟弟,“知道了,哥。”…一个小时后。派出所警方从监控视频、医护目击证人以及施允南的伤口等多方面的情况做出决定,将刚处理完伤口的温程朗强制性带到了派出所进行初步的依法拘留。“妈!我不走!我不要被拘留!我不要进监狱!我才是受伤严重的那一个,我才是受害人!是他们打得我!”众目睽睽之下,温程朗整个人都在用尽全力的抗拒。温程朗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但掌心缠着纱布还在渗着血色,看上去的确受伤严重。只是证据确凿,温程朗被有关人员连拉带拽地扭送进了警车,温亦北同样联系了自己的律师朋友代为处理后续的事宜。车门冷酷一关,警车扬长而去。宋知秋努力追了两步,但还是精力不济地摔在地上。她瘫坐在地面,一连串的打击下,越发显出歇斯底里的疯劲,“温亦北!施允南!”“程朗才二十五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谁不会犯错?你们兄弟两人这样不饶人,是会遭报应的!”宋知秋知道温程朗做错了很多事,也意识到自己爱子之心偏离的轨道,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替自己和温程朗开解——宋知秋一开始还在想,只要mǔ_zǐ 两人能渡过这次的难关。她就给温程朗安排一个轻松的小提琴老师的工作,只要能让他稳定就行。至于事业和钱都不是问题,她愿意赚给温程朗、给他未来的老婆甚至是孩子。可这个美梦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了破灭。按照医生的说辞,那把镊子好巧不巧地扎穿了他的正中神经,即便伤口好全,也有可能影响日后指尖的活动。宋知秋看着相安无事的两兄弟,忍不住钻起了牛角尖——为什么出事的不能是他们两兄弟,为什么上天还要给她这么多惩罚?她只是想做一个好母亲有错吗?“……”温亦北向来不喜欢和宋知秋这位名义上的舅妈起了争执,但温程朗误伤了施允南,已然触及到了他的底线。这一次,他想也不想地挡在了施允南的面前反击。“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认为温程朗有悔之心?他整天都将责任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打死不认错,看来和你这个亲妈的理念是一脉相承!”别说是温程朗了,就连宋知秋都已经没得救了。施允南从温亦北的身后绕了出来,击灭了宋知秋最后一抹奢望,“温程朗这回不仅是拘留,他这是故意杀人,我们会告得他牢底坐穿。”“……”宋知秋一颗心跌倒了谷底,忽然间,她的目光对准了温岩峰,就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跑了上去——“岩峰!我知道你刚刚是和我开玩笑的!我们两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可能离婚呢?你、你帮我劝劝这两个外甥好不好?”“让他们再给程朗一次机会吧?他还是你的孩子啊!”温岩峰强压下心底的最后一丝不舍,扯开宋知秋苦苦哀求的手腕。他的眼里自责和绝望,事到如今,妻子居然还没认清事实,“爸前后两次被他伤到住院,刚刚要不是允南和亦北的反应快一点,说不定就得直接闹出人命。”“我还要怎么帮你们?继续助纣为虐吗?”“宋知秋,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们的相遇是有家族牵线的关系,但一开始也是奔着到白头去的,可现在呢,就算没有这些事,我们两人也已经走到尽头了。”“早在你一次又一次地打断、否认我对孩子们的教育时,我就已经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也间接性地失去了做丈夫的资格。”“……”宋知秋被问得说不出话。温岩峰向来是个好脾气的正人君子。这些年所谓夫妻间的争执,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不满温岩峰的家庭教育所导致的,更多的时候是温岩峰在劝解说明,而她在强硬地表达不满。大概是‘事业女强人’做久了,宋知秋在这样的争执中从不肯认输,她很明白自己该怎么拿捏对方——一是提及已经去世的孩子,二是将离婚当成筹码。前者是仗着温岩峰和她同等的愧疚,后者是仗着温岩峰隐藏的纵容。“你确定要跟我离婚?”宋知秋原先在怒意支配下还没查觉,现如今内心的懊悔竟是难以遏制地升了出来。她不想和温岩峰离婚,一点儿都不想。下定决心的温岩峰点了点头,“是,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