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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节(1 / 1)

不认识!但这完全不重要。众人得了喜饼喜糕,俱都欢喜,也爱说几句好话道恭喜。柴擒虎便对大家一一道谢,越发喜气盈腮,嘴角直咧到后耳根。哎呀,真是快活!今日只是纳吉,硕亲王身份贵重,倒不好出面。他却是个好事的,一早就窝在必经之路的酒楼上瞧,下头柴擒虎经过时便趴在围栏上往下瞅,边瞅边笑。“这小子倒是有福气。”瞧那嘴巴咧的,就跟王府后院池塘里的青蛙似的,着实没眼看。就这么高兴?随从不解其意,“王爷,您又不曾见过那女子,况且出身也有限,怎的就知道他有福气?”若真有福气,早该尚公主啦!起码也要娶个高门大户的闺秀才好。“你懂什么!”另一人叱道,“王爷说的话还能有错么?”硕亲王闻声大笑,因骂道:“两个猴儿崽子,你们说得都不对。”此时茶水上来,晾的冷热刚好,他便伸手捞过来,也不用茶杯茶碗,直接一手擎着,对壶嘴喝。“钱财富贵都是有限的,赚多了也就没趣儿了,”硕亲王复又趴回去,笑嘻嘻看着外面柴擒虎一行人渐行渐远,“有个知心人才叫好呢。”两个随从听了,不语,从他背后对视一眼,心道这就是出身好了,烧得!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回头您老重新投胎一回,家徒四壁八面漏风,看您还能不能说出这话来!还知心人知心话呢,整日在外扛大包,保准累得您一个字儿都不想说……江茴要照看沥州的生意,着实脱不开身,裴远山就践行起半个爹的职责,头几日就将师雁行叫来家里,只当自家女孩儿照看。因是小定,众人不欲太过张扬,外头那些该有的环节都走完,倒也不必太张罗客人,只将几位相熟的友人请来,略用个便饭即可。正好师雁行也不想前期就把自己的底牌抖出去,这样安排正合她意。裴远山性情古怪,可托付身后事的至交好友不多,如今在京的也只两位。另有与宫夫人交好的几位夫人,也带着自家小姐到了,自在一处说笑。大家都很给面子,得知是他两个徒弟缔结秦晋之好,特意早早腾出空来,亲至恭贺。两边宾客加起来也不过双手之数,且彼此相熟,气氛十分融洽。待到了国子监,柴擒虎又开始紧张,手脚发麻额头冒汗,忙将那事先准备好的礼书又反复低头检查几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同手同脚往里走。后面的宋云鹭和田顷见了,都是摇头失笑。瞧这不值钱的样子!到底是儿子的人生大事,原本柴父柴母也想亲临,奈何柴父远在甘肃任上,无圣旨不得随意外出。而柴母一介弱质,又天生畏热,大家实在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奔赴京城,所以只是十全九美,深为遗憾。好在如无意外,柴父今年年底就会入京述职,在新调令下来之前,也会有一段空档。而从京城到沥州远比甘肃那边近,届时即便柴父本人没空,柴母也必然会亲自带着聘礼登门,如此也算周全。媒人做过开场之后,先由男方奉上礼书,又提交活雁等小礼,宫夫人接了,裴远山亲自看过,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然后又把礼书传给在座诸人看。礼书、聘书,都是六礼之中男方必备的上门书帖,固然有其模板,可但凡读过几天书的人都不屑于那样做,所以每每此时都使出浑身解数,挖空心思做一篇焕然文章来。久而久之,礼书好坏也成了判断一位准新郎官才学本事的重要标准之一。众人看毕,宫夫人又转身回屋,亲手携了妆扮一新的师雁行出来。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处在一生中最美好年华的开端,活灵灵水嫩嫩花骨朵一般,哪怕不施粉黛也是可爱动人的。因逢喜事,师雁行特意换了前几日江茴打发人送来的新制夏衫,薄薄的胭脂色素面绸缎上面用略深一点的丝线绣了牡丹花缠枝图案,领口袖口加了云纹,波光潋滟飘逸非常,行走间好似一汪流动的月光。少女神态就是最好的妆品,眼神明媚,肌肤娇嫩,师雁行并未涂抹多少脂粉,只略拍了一层花露,点了一点唇脂和胭脂罢了。两道浓黑的眉毛无需再行描画,只简单修了型,却不是时兴的柳叶弯眉,而是更贴合自身气质的半弯剑眉,越发显得英姿勃发,灼灼其华。这是一种不同于闺阁娇客的艳丽,张扬而自信。她一走出来,莫说柴擒虎已然呆若木鸡,便是宋云鹭和田顷也惊在当场。哎呀呀,从前竟未曾留意到小师妹如此美丽!“哎呦呦,这傻小子!这会儿就看呆啦,以后成亲还不定怎么样呢?!”不知哪位夫人调侃了一句,众人便都哄笑出声,形成一圈圈善意的浪潮。被围在当中的柴擒虎当众闹了个大红脸,却反倒不觉得害臊了,只是眼珠不错地盯着对面的佳人看,一个劲儿傻笑。师雁行被他的傻样逗乐了,噗呲一声笑出来。柴擒虎如梦方醒,摸了摸后脑勺,也跟着笑起来。啊,多妙呀,从今往后他们便是未婚夫妻啦!哎,他是多么想拉一拉小师妹的手呀。可周围这许多人,若自己贸然上前,难免显得轻浮了些。还是忍一忍吧。可这样的忍耐,又是多么令人难熬。就这么一瞬间,柴擒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采葛》中的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他虽然见到了佳人,可中间足足隔着好几步呢!看得见,碰不到,真是难受。以前他在京城,小师妹在沥州,曾以为只要一月能收到一封书信便心满意足;后来他在京城,小师妹也在京城,便以为只要能日日相见便心满意足;可如今啊,他们近在咫尺,竟迫不及待地想要拉一拉手啦!人的渴望真是可怕的东西!它像风,像借助风势的火苗,只要一点时光煎熬,便会呼呼疯长。师雁行眼睁睁看着柴擒虎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一时喜,一时忧,哪里还不知道这家伙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不觉失笑。可就是这样,才叫她越发欢喜。患得患失,得寸进尺。是呀,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如同吃多了盐找水喝的人一样,永不知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裴远山交好的两位大儒也非寻常之辈。他们并不出身论英雄,又叫了师雁行上前,各自赠送表礼。见她眸正神清举止大方,俨然是个有主意,能镇得住大场面的好姑娘,便先道起喜来。裴远山十分得意,矜持地捋着胡须道:“你们只没看过她写的字,铁画银钩笔走龙蛇,颇有雄浑气概。”师雁行:“……”炫耀就炫耀呗,您演技真挺差的。两位好友及其夫人相视而笑,又看师雁行。师雁行也不怯场,当即笑道:“先生既夸了海口,我这做弟子的倒不好退缩,晓不得仗着年纪轻胡闹一番,还请诸位师长不要见怪。”说到君子六艺,其他的不敢说,但是唯独书法一道,师雁行是真的敢在师门之中认魁首。这副身体虽然不满双十年华,可她有半辈子的经验和感悟做积累,又在四十岁时正式拜了书法大家做先生,自此每日练字不断,数十年的功底做不得假。早有柴擒虎巴巴儿从里间亲自捧了笔墨纸砚出来,宋云鹭先往台面上铺一张羊毛大簪子,田顷放好宣纸和镇纸,那边柴擒虎已替她磨好了墨。三个师兄伺候得妥妥当当,众人俱都笑了。别的暂且不提,这份师门齐聚一心的情谊倒是值得称颂。师雁行略一沉吟,选了裴远山诗集中的一首来写。这首诗成诗尚早,彼时的裴远山年轻气盛,脾气比现在还要火爆,字里行间不难窥见他早年书生意气,颇有些挥斥方求的激荡感。果然一气呵成,笔走龙蛇,端的气势雄浑,竟将那诗中描写的崇山峻岭巍峨之势表达得淋漓尽致。几位新客见了,先是微征,继而大喜,再而赞不绝口。“好字好字,真是好字!”“好一手行草啊,选的诗也好,好字配好诗,果然神妙!”“难得这副可吞日月的气概,竟像是个豪杰了!”方才听裴远山说那等夸耀之语,众人本只信三分,想着大约是喜气上头,有意让弟子扬名,却不曾想这小姑娘的本事竟如此之高,令他们几近自叹弗如。他们夸一句,柴擒虎的下巴抬得就更高一点,简直比夸自己还高兴。对呀,小师妹就是这么了不起。一位大人因笑道:“远山老弟远离京城这几年也没闲着呀!竟不知从哪里挖出这颗沧海遗珠?”裴远山得意非常,只是笑,惹得众人最后纷纷笑骂起来,一时宾主尽欢。原本照裴远山和宫夫人的意思,是干脆让师雁行就住在他们家好了,大家彼此亲近,也有个照应。况且二人子女都在外地上任,膝下孤单,也确实想有个晚辈在身边陪伴。但这毕竟是国子监,出入皆是圣贤大儒,往来都是明日高官,突然多出来一个陌生女子,着实太扎眼了些。况且柴擒虎不愿意。这小子拉着新鲜出炉的未婚妻的手嘟囔道:“国子监多远呀!”我就不能每日见,嘿嘿,见未婚妻了。未婚妻,妻子……多美妙的字眼!师雁行好气又好笑,“瞧你这点出息。”顿了顿,又吓唬他,“如今就这样,日后分隔两地的时候还多着呢!”怕不是要哭?原本她只是随口一说,提醒对方注意既定的事实,没想到柴擒虎一听就好像被惊着了似的,当场僵在原地,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天呐,对啊,我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师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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