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一开:“……”怎么又是你!我就不该接这个差事!师雁行也不跟她闹,只问回没回方家。李妈妈面皮抽搐,痛苦道:“我哪儿敢回呦……”正硬着头皮拖呢。好不容易扒上举人老爷家,唯一一件差事还给办砸了,她都恨不得时光倒流,压根儿没接过。师雁行就笑,“那正好,我亲自去,省了你的工夫了。”李妈妈傻了。“这,这哪有大闺女自己上门的!”你都不怕羞的吗?“为什么不能?”师雁行反问,“既然是奔着当我后爹来的,我亲自掌掌眼,把把关,也是理所应当。”她是笑着说的,但李妈妈却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她已经快笑不出来了,“这,大姑娘说笑了,到底男女有别,退一万步说,你还小呢,就算真要把关,也是你娘来。”“不小啦,十三啦,过两年也该外嫁了。”师雁行幽幽道。李妈妈:“……”我当初就不该说这话!师雁行一挑眉,“我们家我说了算。”江茴是想着做买卖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应就完了。但师雁行却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天真。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举人老爷主动开口可能觉得自己老纡尊降贵了,她们不愿意就是不识好歹。万一那李妈妈再为推卸责任,把过错全推给她们……被动防御的事情一回就够了,师雁行还是觉得主动出击比较符合自己的习惯。当然,这是悲观主义想法,如果对方真的有意结亲,又是个好人,自己亲自登门也能表示诚意,对方也有台阶下。即便做不成一家人,没准儿还能再揽个大客户呢!有钱没钱,打两杆子试试!李妈妈:“……你等等!我同你一道去!”这姑娘忒不好拿捏,万一自己没跟去,她再把所有的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好?师雁行不理她,爱跟不跟,大步流星往方文才家去。李妈妈在后面一路小跑,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一带的房舍都是二进小院,格局一致,区别只是面积大小。方家这套略大些,但也有限。李妈妈含糊着说明来意,带着师雁行去见了方母。方母一听是李妈妈来了,还以为有了回信,结果一抬头,怎么后面还跟着一个?!她看李妈妈,李妈妈看脚尖。别问,问就是我死了。师雁行天天在师家好味打转,方母既然见过江茴,自然也认得她。联想起这姑娘前些日子在自家店门口和县衙门外闹的那一出,方母也有点头皮发麻。这姑娘,不好对付啊。自从儿子中了秀才开始,方母也见过不少世面,可愣是没有一个师雁行这款式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师雁行不管这些,开门见山道:“李妈妈已往我家去过了,多谢您抬举,到底是没缘分,我们不过一介商户,就不高攀了。”虽然都是不成,但自己不要和被人拒绝完全是两码事,方母一听,脸色登时就不大好看了。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是我们晚了一步?有了别的人家?”又看李妈妈。李妈妈无法继续逃避,只好硬着头皮道:“并没有,只是那江娘子自己绝了念想,只想看着孩子们长大。”师雁行在场,她没办法瞎扯,被迫实话实说。方母觉得这都是借口。“哪儿有女人不想成婚的,小姑娘,你年纪小,不晓得外头厉害,几个女人哪里操持得来?若你娘真进了我家门,便是举人娘子,来日保不齐就是官太太,你们姊妹便是官家小姐,何须再在外头奔波劳碌?”等级之别犹如天堑,对寻常女子而言,实现阶级跨越最迅速最现实的方法就是嫁人。师雁行呵呵笑道:“若再将产业过到方老爷名下,还能免税,是不是?”方母眼睛一亮,好歹矜持住。“咳,若真成了一家人,那是自然,岂不又省一大笔?”她自然瞧不上商户,可儿子的身份和年纪确实有些不上不下。他们倒是想巴望官家小姐,奈何认识的就那么几户,哪里就有那么合适的守寡的?即便有,人家也想往上走,又怎会低嫁?思来想去,与其这么耗着,倒不如娶个商户女子。出身固然差了些,可有钱啊!师雁行原本还想顺势结交个朋友,一看方母如此情态,彻底绝了最后一丝念想。罢了,也在情理之中。阶级分明,等级森严,凡人主动贴上来,必有所图。哪儿有那么多裴远山之流肆意不羁的!“夫人说笑了,”师雁行收敛笑容,“话赶话说到这儿,我也就挑明了,师家好味也好,那小作坊也罢,都是我的产业。即便我娘真要嫁人,了不起给她一份嫁妆也就是了,我跟妹妹自立女户,产业也好,人也罢,都不会跟过去,更别提过到谁名下。”方母脸色一变,有些恼羞成怒。我可以这么盘算,但你不能当众说出来!“大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儿何等身份,岂会……”李妈妈也没想到师雁行脾气这么硬,还没几个回合就开始硬对硬,都吓傻了。她恨不得自己没跟来,只敢弱弱地劝架。“老夫人,师姑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什么身份,一月二两银子一袋米的举人。”师雁行一针见血道,“我们自然不敢高攀,言尽于此,夫人也不必怪罪李妈妈,告辞了。”举人了不起吗?万马千军杀出来,确实挺了不起的。但撕撸开来看,不就是个没实权的事业编嘛!我二师兄还是呢,哼!听师雁行还为自己说话,李妈妈难得有点感激。可方母却已气炸了肺。原本她以为对方一听是举人老爷,必然巴巴儿凑上来,这大姑娘今儿亲自登门也是表示亲近。自古无商不奸,她还想着要不要来点下马威呢,谁承想,反倒被对方下了!自从方文山中了秀才,方母一路被人捧过来,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方母重重一拍桌子,“我儿……”李妈妈腿一软,差点跪下。“以和为贵……”你们打不要紧,能不能先放我出去?千不该万不该,我当初就不该接这个破活儿!如果可以,师雁行真不想闹得这么僵。但对方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你不把话说死了,他们就一定会以为你欲拒还迎,反倒不痛快。只是没想到方母这样受不住激。不过想想也是,方家往前数十几年就是种地的,也就是方文才中了,这才渐渐脱离泥巴味儿。方母目不识丁,见识有限,实在不能奢望她有多么深厚的城府和涵养。她就是典型小人得志的代表:目光狭隘,贪婪,自视甚高,易爆易怒。方母唯一的依仗和骄傲就是举人儿子,所以张口闭口“我儿”。周围人日复一日的吹捧让她迷失自我,除了几位官老爷,恨不得五公县内横着走。在她看来,她儿子就是天上地下的宝,不可能有人拒绝得了。这可是举人娘子!“我们是商户,就是这么粗鄙,什么名声高贵的,那都是虚的。过日子先看银子!”没银子说个屁。师雁行冷笑,菱形小嘴儿一开一闭,扎得对方心都在滴血。“令郎名下现有田地九十七亩,多为中等田,近几年田价稳定,中等田约在一两一钱左右一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