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出名猪怕壮,来饭馆捣乱不外乎三种可能:一是同行嫉妒,故意派人搞破坏,常见的招数是伪造点食品健康问题,搅得店开不下去。一开始师雁行也是这么想的,但那两人没这么做。二是无赖眼红,想来混点钱花花。但师家好味早在开业之初就跟本地衙役们打好关系,后来更有郑平安隔三差五就带着一干差役们出入,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跟衙役们关系好,等闲无赖根本没这个胆子招惹。第三种可能还是眼红,但对方有点势力,想将下蛋金鸡据为己有。这个人会是谁呢?刚才跟他们交锋的过程中,师雁行就一直在琢磨可疑对象。竞争对手?本地几家老字号酒楼?还是那句话,自己跟街头衙役们混得烂熟,几乎相当于衙门的半个自己人,寻常酒楼会主动招惹吗?就算招惹,也应该会首选第一种方法。最了解你的是敌人,同行最知道同行怕什么,只要隔三差五弄点幺蛾子出来,师家好味想正常经营下去都难。到时候要么从县城这片舞台黯然退场,要么低价出售。那时候他们再趁火打劫岂不是好?这无疑是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法子。有可能,但可能性不高。就算是酒楼,背后也一定有靠山。所以归根结底,师雁行要找的还是最后面的操盘手。只有找到真凶,才能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是官!一定是官!说句不中听的,若真论及五公县地头蛇,郑家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她师雁行公然跟小官人叔侄相称,二少奶奶又隔三差五带着小辈们过来玩,好得跟一家子似的……谁会想不开轻易招惹?师雁行就不信之前没有土著眼红,但都没动手,为什么?还不是看郑家的面子!现在又为什么动手了?因为是官!只有官员才能如此不将郑家放在眼里。不过五公县内排的上号的大小官员也有十来个,会是谁呢?官职太低的不予考虑,芝麻小官恐怕还斗不过地头蛇。太大的么,师雁行天天往孙良才孙县丞家跑,他又不傻,如果真的有别样心思,直接给点暗示就行了,犯不着这么麻烦。县令苏北海?也不太可能。之前师雁行还想借着奶油蛋糕的势头打通这层关系呢,奈何也不知苏北海是真的清廉如此,还是过分小心,愣是门缝都没给漏一条。无奈之下,师雁行又端着蛋糕回来了。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既然苏北海不领情,那就继续巩固孙良才。做人别太轴太执着,不然消息传到孙良才耳朵里,他会怎么想?好么,瞧着如今抖起来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将本官这个县丞放在眼里,已经想去扒拉县太爷了?不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那么县衙门剩下的官员还有什么来着?主簿一名,正九品,分管一县粮马;典史,掌管文移出纳;另有巡检,从九品,算作是地方武官的头儿。这几个都是比较上得了台面的,剩下的还有管牢房的、管驿站的、管仓库的等等,都不入流,比较边缘化,中选的可能性不高。也就是说,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主簿、典史和巡检三人,师雁行暂时都还没有机会接触,更完全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和行事。会是谁呢?却说那边胡三娘子一路尾随,不断利用行人和街边摊贩、招牌遮挡,顺利跟着那两人来到一座戏园子。两人也颇警惕,进戏园子之前还特意站在门口张望一回。胡三娘子不敢跟得太紧,只隔着一个街口眺望。直到两人都进去了,胡三娘子这才溜过去。进去?不好,之前自己与他们正面冲突过,哪怕换了衣着也极容易被认出。而且戏园子里这么多人,进去之后少不得挨着找,又是一场麻烦。怎么办好呢?难得掌柜的派了这么个正经活儿!胡三娘子正想法子时,突然一低头,跟个门口提篮卖瓜果蜜煎的孩童对上眼,顿时计上心来。戏园、酒楼、茶楼等处常有此类小贩出入叫卖,谁也不会起疑心。她冲那孩子招招手。小孩儿不理。胡三娘子又抓出来一把钱,小孩儿眼睛一亮,提着篮子一溜烟儿跑来,笑得狗腿兮兮。“姐姐什么吩咐?”胡三娘子失笑,却不急着将钱给他,只低声问:“才刚进去那两个人看清了没?”小孩儿点头,“姐姐要找他们出来?”胡三娘子摇头,先数了几个大钱与他,又细细吩咐起来。“你权当进去叫卖,看清楚那两人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千万不许给他们看出端倪。”那小孩儿抓了钱一笑,“这有何难?之前我还帮一个婶子去青楼抓过奸哩!”还是个熟练工!胡三娘子:“……做过最好,你只管看清他们与谁说话,也不要声张,只装着没事人一般再出来找我。咱们一起去对面茶馆蹲着,等什么时候那人出来,你就指给我看,我就将剩下的钱给你,如何?”那小孩儿一日卖瓜果点心才挣几个钱?如今只是替人跑个腿儿就白得这许多,也不问找人做什么,只满口答应,果然略整整衣裳,滋溜钻进戏园子里去了。不多时,胡三娘子就听见他在里面挨着问:“大爷,买蜜饯么?”胡三娘子一笑,径自去街对面的茶馆坐下。第72章 知己知彼“那两人在戏园子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倒是接头的人直到戏散,方才随大流出来。”胡三娘子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回来后将自己看到的原原本本说与师雁行听。“我跟着他一路直行,亲眼见他进了衙门后门。”衙门等处虽有正门,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装饰, 若非正事和顶上的几位官员, 一般都走侧门。可若走后门,就是私事了。“真的是官府的人!”江茴恨声道。父母官父母官, 不为民做主就算了, 反调过头来祸害,真是该杀!越想越气, 江茴突然又骂了句,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她忽然爆发, 倒让师雁行有些错愕,再细看表情, 隐约好似带着旧怨。见师雁行神色有疑,江茴不大自在地扯了扯面皮, 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要去找孙大人?平时收了那么多好处, 也该出出力了。”“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先不急。”师雁行收回视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摸摸敌人的底细再说。”况且有句实话她没对江茴讲。严格论起来,孙良才收好处了么?这事儿还真就是似是而非!他没要钱,没要任何值钱的东西, 也没承诺一定会帮忙办什么事。孙母倒是天天吃着师家好味的菜, 但这事儿打从一开始就是师雁行自己主动, 明摆着说了是“投缘”“孝敬”。而且,只是一盘菜而已,顶了天值多少银子?如果这事儿真的棘手,孙良才决定撕破脸,要么矢口否认,要么完全可以公开算钱,一股脑把迄今为止孙母吃的东西都折成现银丢回来!师雁行有些不快。自己现在还是太弱了。因为太弱,所以她能回报给对方的东西就很少,完全不能算做等价利益交换,只能算是求人。既然是求人,双方自然不可能处于平等地位。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就算已经投入了也要小心行事,掌握好度。孙良才这条线要用吗?肯定要用!不然师雁行干嘛那么辛辛苦苦孝敬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