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与羊生在院子?里念经, 屋檐下?摆着一架摇车——正是小鹤幼时睡过的那架,现下?是悄悄在睡。
悄悄今日倒老实?,睡得安安生生, 不像往日在里头乱翻乱爬。
小鹤粗粗望过去,只看见摇车里一个小小的鼓包。
羊生见她老是扭头去看摇车, 不太高兴地说?:“小鹤, 你不专心。”
小鹤争辩:“哪里不专心了, 不过看两眼罢了。”
羊生有点恼:“她就在那里,又不会丢, 总看她做什么?”
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 递给小鹤,“来,给你吃糖。”
小鹤咔嚓咔嚓啃着糖,眼神还是一个劲儿往摇车那边溜。
羊生心中苦闷:她吃着我的糖,心里还念着亲亲师妹。
这话他不敢讲出来, 只能独自生闷气。
小鹤总觉得哪里不对:“悄悄今日是不是睡得有点久?”
小妖儿精力?旺盛,才出生没几天就能满地乱爬, 被捡回来养了一阵子?, 更是可?以歪歪扭扭走两步,换作往日, 不闹翻天就算好的,决计睡不了这么长时间。
想到这里,小鹤立即起身, 快步走向摇车。
羊生在后头嘀嘀咕咕埋怨:“好嘛,果然?时时念着师妹, 一刻也离不得。”
小鹤对身后的埋怨充耳不闻,她来到摇车前, 扯住被角,猛然?掀开。
意料之中:“悄悄又不见了!”
小妖儿喜欢到处乱爬,时常从人眼前消失,这回更是从小鹤眼皮子?底下?溜走。
她还机智,把枕头和一撮尾巴毛塞在被褥底下?,伪装成自己还在的样子?。
“又不见了?”羊生听到小鹤的话,走过来看了看,对着空荡荡的摇车挠挠头,“我们两双眼睛都没看住她?再?者翠娘也在家啊。”
翠娘虽是个未生神智的草木人,家里的杂事却都干得妥帖,小鹤幼时就是她带着的,喂奶把尿诸般看护,从未出过差错。
如今有了悄悄,也是她一天到晚精心照料。
小鹤这才发现,这么大半天,居然?不见翠娘的身影。
屋里屋外找遍了,莫想寻着半根头发丝。
师兄妹都慌了,急忙去找师父。
一天道人正躺在卧榻上呼呼大睡,小鹤推了他一把,喊道:“师父,快醒来,悄悄同翠娘都不见了!”
推一把,不醒。
推两把,不醒。
死命去推去摇,还是不醒。
羊生见了,就猜道:“师父铁定?神魂出窍,到外头哪个地方玩去了,魂儿不在家,再?怎么喊也喊不醒。”
小鹤慌道:“那可?怎么办?”
羊生摸出一根三寸长的粗针,说?:“看我来。”
把粗针往人中狠狠一扎。
“嗷”地一声,一天道人神魂归体,呼痛醒来。
一天道人往鼻子?底下?一摸,血呼啦擦,看来扎得不轻。
他火冒三丈,抄起榻边的拂尘,就要责打不孝逆徒。
小鹤连忙叫道:“师父,悄悄同翠娘都不见了,我们叫你是为了找人。”
一天道人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不见了?”
小鹤说?:“不晓得,悄悄拿枕头装样,将?我俩瞒过去,自己不知跑到去了哪里,我又去找翠娘,却连翠娘也寻不见。”
怕师妹出事,她催促道:“师父,你快将?人寻回来,不然?出了意外可?不好。”
听小鹤说?明了缘由,一天道人消了火。
翠娘是他亲手点化的,即便身在天涯海角,他一个念头,也知翠娘的方位。
闭目运神,顷刻间便知翠娘在哪里:“翠娘不就在院子?里?”
一天道人话音未落,两个徒弟就齐齐往院子?里望去,那里空荡荡的,何曾有人。
小鹤急道:“师父,这种时候不要玩笑。”
一天道人并未玩笑,他往院子?里一指,只见篱笆边有株翠绿的兰草,眨眼化作人形,正是翠娘模样。
原来翠娘不知怎么变回了原形,同其他杂草混在一起,故而小鹤里里外外找遍了,都没发现她。
一天道人看了看翠娘,忽然?一乐:“她倒精乖,竟偷偷记下?我的口诀,把翠娘变成原形,如此就约束不到她。”
没有翠娘时时刻刻盯着,再?把师兄师姐瞒住,小妖儿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羊生纳闷:“她把一家子?都瞒了,到底要做什么?”
家里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她玩闹?
一天道人正要掐算小徒弟方位,篱笆外的草丛中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对毛乎乎的耳朵露出来,再?然?后是一颗蓬松的脑壳。
“是悄悄!”小鹤惊喜叫道。
她风一般跑过去,把草里的悄悄抱起。
这一看,天!小妖儿满脸是血,嘴上还叼着一只咬死的野鸡!
鸡脖子?被她咬断了,鸡毛鸡血糊得满身都是。
她叼着死鸡,带着一身血,冲小鹤咯咯笑。
小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把悄悄上上下?下?检查一边,看她没有受伤,才终于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