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生毫不客气,狠狠捶他一拳,在他耳边嚎道:“师父,你死了没?死了我好去给你买棺材,你要什么棺木的,徒弟孝顺,由你挑选。”
一天道人哪里忍得,抬手敲了徒弟一个爆栗,骂道:“你是盼着我死啊,莫着急,我若死了,也要把你这个不孝徒弟拖下去!”
羊生摸摸头,翻了个白眼。
这下一天道人也装不下去。
捶珠捣玉跪在他面前,再度请罪:“山神老爷,我们来认罪了。”
一天道人故作吃惊,假惺惺道:“哎呀,你们认什么罪,我怎么不晓得?”
捶珠垂头丧气道:“我们起坏心,把狐精的法门传了你徒弟,所以就有罪过。”
一天道人装傻充愣:“原来是这事,那不是他自家要学的,哪里怪得到你们两个小孩子头上。”
捣玉觉得这句话深得她心,心说老头子还多讲理。
正要点头附和,就吃了捶珠一肘。
捶珠暗暗瞪她:真是个傻子,若真不怪罪,那封信是哪个写的?老头儿不安好心,在这里嘲讽她们哩。
捶珠磕头道:“山神老爷,便是他要学,我们也不该教,确实有错,请老爷责罚,无论如何,都无半句怨言。”
捣玉虽傻些,见她磕头,也有样学样。
一天道人看她两个诚心,这才不装,叫两个仙童起身。
捣玉刚要动,就被捶珠结结实实按下。
捶珠说:“老爷不曾责罚,不敢起身。”
一天道人说:“我一个大人,总不能难为两个小孩子,那成什么样子,快起来,我不罚你们跪,只是……”
他搓搓手指,暗示道:“这个赔偿……咳,是万万不能少的。”
仙童对视一眼,这事倒稀奇,她们还是头一回被人索要赔偿哩。
两人站起身,叽叽咕咕计较一番,捶珠问道:“你要什么赔偿?”
一天道人清了清嗓子,先不忙说,假咳道:“我怎么口有些干。”
捶珠左右张望,见旁边有张石桌,桌上有茶壶茶盏,忙倒了一盏茶,双手递到他面前,“请老爷喝茶。”
一天道人略饮两口,又说:“我这肩腿有些酸疼,莫不是风湿犯了。”
捶珠冲捣玉使个眼色,捣玉心里不情愿,却不敢拒绝,只好磨磨蹭蹭献出劳力。
哄得两个仙童给自己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一天道人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正要再想些招数为难,却遭羊生阴阳怪气:“师父,你也够了,积点德罢,做多了畜生事,来世要入畜生道。”
一天道人一万次想把徒弟宰了。
自家徒弟揭短,再为难就抹不开脸,他把茶盏往旁边一放,捶珠双手接着。
一天道人指着一旁的羊生,说:“我也不要多的,第一个,我徒弟学了你们的邪法,遭我打了,如今屁股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肿得有发面馒头那样高,这伤药费你们该不该出?”
发现仙童的眼睛直往自家屁股上看,羊生从脸红到了脖根,羞恼道:“师父!”
何必要说得那般形象,分明就是故意羞他!
捶珠细细看了,扭头对捣玉说:“他屁股是有些大,恐怕肿得厉害,这伤药费该出。”
捣玉道:“那就出罢。”
两人解下一个乾坤袋,递给一天道人,说:“里头有十来颗明珠,赔他够了。”
一天道人接过乾坤袋,打眼一瞧,见她俩身上还有一个,就说:“这点东西怎么够,我徒儿屁股被打得稀烂,那血流得啊,你们是没瞧见,淌了一地哩,还要再出些,给他买点枸杞人参补补身子。”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捶珠把自己身上剩的那个乾坤袋也给了出去。
谁知一天道人还说:“因你们传了邪法,我气急之下打了徒弟,把手也打疼了,你们也该赔我伤药费。”
捣玉惊呆:“你手又没破皮,要赔什么伤药费?”
一天道人强词夺理:“虽没破皮,却也肉疼,再说了,我打徒弟不费力啊,劳务费也该出给我。”
捶珠为难道:“我们私房已尽赔了你,实在没有多的。”
“怎么没有,”一天道人眼尖得很,指指点点道,“你头上戴的花儿,不是金的?你颈上挂的项圈,不是银的?你胳膊上的玉钏,不也值几个钱?”
形势比人强,没奈何,两个仙童只好把一身金银首饰赔个磬干磬尽。
本说这样好歹也就罢了,没成想一天道人眼珠子一转,往窗头一指,说:“瞧见我那小徒儿没,我打大徒弟时,她在一边见了,受了些惊,快给些压惊费来。”
奋力爬到窗边看热闹的小鹤:畜生啊,你敲诈人家,怎么还用我做起名目来?
她冲一天道人翻白眼,十分鄙夷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
捶珠与捣玉哭丧着脸,求告道:“果真一分也没了,再多也给不出,不如你打我们一顿罢。”
一天道人吹胡子瞪眼:“胡说,你们鞋底子里不还有几个铜钱,如何就没了,快快交出,不要扯谎!”
捣玉啜泣道:“那个钱是省下来买糖吃的。”
一天道人心硬似铁,半点不为动容。
两个童子哭哭啼啼,脱下鞋,把买糖的私房钱交出。
一天道人收了钱,见仙童穿的绣花鞋精致可爱,连鞋子也一并截获,精打细算道:“这鞋子上描的花儿好看,等我家小鹤长大了穿,正好省了一笔买鞋钱。”
捶珠与捣玉都被他这幅嘴脸气哭,在那里抹着眼泪抽鼻子哩。
小鹤捂着脸,心中哀叹:天啊,摊上这么个师父,传出去可怎么做人!
她脸上火烧火燎的,针扎一般疼痛。
至此,两个仙童被勒索个干净,身上除了几件衣裳,再无其他。
一天道人见实在榨不出油水,才意犹未尽放人离去。
仙童光着脚底板,骑上仙鹤,哭天抹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