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老友,她简直操碎了心。
一天道人嘴上说话不中听,心里还是晓得人家的好,当下拜别了,领着两个徒弟往眠春山去。
师徒三人走后,凤仙养的灵猫锅底灰慢吞吞走到她脚边,抖抖身子,收回放在小鹤身上的分神。
两个仙童这时才开口发泄怨言。
捶珠抱怨道:“当日娘娘说他是打秋风的灾贼,真真一字不错,为着他们师徒,娘娘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捶珠跟着说:“那些金银宝贝都是小处,娘娘更因他搭了不少人情——不但出面摆平了他的祸端,还上天庭为他讨了山神神位。”
心里为娘娘亏得慌,两个仙童都有满肚子牢骚。
凤仙却道:“朋友有通财之义,扶持之义,我帮他只是尽了做朋友的本分,并不值得抱怨,若连这都要抱怨,又算得什么朋友。”
捶珠与捣玉听她这样说,不由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一个意思:娘娘她莫不是入了魔罢?
两个仙童不晓得,凤仙非但替一天道人讨来了神位,甚至去了眠春山一趟,把整座山都事先调理了一遍。
眠春山原先只是寻常荒山,略有几分灵气,也孕育了些许不成器的小妖,凤仙调理之后,此处山灵水秀,草木蓊郁,很有些灵山福地的气象。
一天道人在云头远远见了,喜道:“是个好地方呀。”
羊生道:“还是沾了凤仙娘娘的光。”
他把小鹤抱起来,让她去看脚下山景,嘴里说:“小鹤,你看,这个就是我们往后的家。”
小鹤看着郁郁青山,心中感慨万千:前几日还以为要跟便宜师父一起去做叫花子,没成想今日就做了仙二代,一世也不必再为生计发愁。
一想到此处,她就觉得底下的眠春山生得清秀可爱,十分顺眼。
一天道人在藏风聚气处施咒搭了几间草屋,尽够他们师徒几人居住。
只是有一样——小鹤年纪太小,不能单独居住一屋。
一天道人胡乱抓着头,烦恼道:“奶娃娃好麻烦吔。”
他本就自由惯了的,成天操心徒弟吃喝已算十分尽责,若要他日夜照看,怕是要叫他发疯。
羊生自告奋勇:“让小鹤同我住一屋,我不怕麻烦。”
一天道人瞪他一眼:“想得倒美。”
他走出屋外,闭目掐算,而后往东疾行百步,见一溪流,溪边生有兰草,翠色盎然,生气勃勃。
于是就地取了溪水,连饮三口,喷在兰草之上。
那兰草受点化,落地化作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其容貌举止,与生人无异,只是没有灵智,也不会说话。
一天道人给她起了个名儿,叫做翠娘,命她看护小鹤,并打理家中杂事。
羊生见了,很是愤愤:“什么意思,不让我这个亲师兄照顾小鹤,反倒要去点化死物,这是防着我哩。”
他垮起个脸,气鼓鼓的,在一天道人身旁跺脚乱走,搞出些烦人的响动来。
待一天道人看他,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又是冷哼,又是斜眉瞪眼。
一天道人恼道:“又作什么怪?”
羊生吵闹:“我要同小鹤住一屋!”
一天道人断然拒绝:“不许。”
羊生坚持:“我要同小鹤住一屋!”
一天道人背转身去。
羊生绕到他跟前:“我要同小鹤住一屋!”
一天道人闭着眼睛不睬他。
任凭羊生跳得再高,也未能得偿所愿。
他越想越气,夜里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困不着觉。
“可恶!”羊生愤怒地将床榻捶了一拳,“凭什么不让我同小鹤住!”
他气得心口疼,在榻上乱滚乱爬发了会癫,又一骨碌翻身坐起,说:“师父说不许就不许么,他不许我干的事,我偏要干!”
深更半夜,家里突然多出个小贼来。
那小贼轻手轻脚爬下床,光着脚板,偷偷溜出房门,左右观察片刻,见四周无人,鬼鬼祟祟蹿进了隔壁卧房。
小鹤不像他,大半夜还有精神起来偷牛,小娃娃瞌睡多,早已睡得口水直流。
羊生蹲在摇车边,着迷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师妹生得可乖,就连流口水的模样也有一种傻气的可爱。
越看越是手痒痒,禁不住想伸手捏一捏,挠一挠,摆弄摆弄。
念在小鹤已经睡着,他忍下这股冲动。
然而,羊生过来,并不只为了看小鹤两眼。
看两眼怎么够,他要把小鹤偷到他自己房里去。
羊生伸出胳膊,连人带摇车一并搬起。
正当他转身要走,看护小鹤的翠娘忽然现身,将他拦住。
羊生铁了心要偷小鹤,除非一天道人亲自来,不然翠娘哪里拦得住。
他掐个诀,念声“禁”,便把翠娘定住。
解决了翠娘,这个小贼大摇大摆地把小鹤偷到了隔壁。
他将摇车放在自己床边,心中躁乱终于平息。
月华似水覆薄衾,虫鸣过窗入梦来,羊生打着呼噜,梦里也睡得眉开眼笑。
半夜被尿憋醒的小鹤:“???”
我是谁?
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