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朔:“……算不上跑吧?”
暮朗低头看她,反问道:“那该怎么说?”
明朔听见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虽然暮朗直到现在也没有生气的意向,但对于当初自己的偷偷溜走果然还是心怀怨恨的。但明朔又觉得,暮朗的逻辑也着实强盗了些,如果那天他没抓着自己语气不善,她也不会想着先走。
明朔便底气足了起来,认真道:“我和你道别了,算分别。”
暮朗便道:“好,那算分别。”
明朔松了口气,便听暮朗又问:“他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明朔听闻这句话一怔,尚未来得及回神,便见清月已然回答:“如果你问的是她入是否寻我入洱海,那便是。”
暮朗闻言微微笑了,他的手覆上腰侧长剑,拇指一顶便是一劫雪白利刃出鞘!
屋子内的洱海弟子表情在瞬间变了,所有人的精神皆紧绷了起来,甚至有人握上了自己作为武器用的洞箫。倒是直面这杀气的清月毫无所动,他甚至搁下了自己的扇子,转而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暮朗言简意赅:“杀你。”
明朔:“……?”
暮朗听见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被这只鸟给套牢了。
到了夜间的时候,暮朗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树下,隐隐听见了一首曲子,他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在哪儿听过。
是早上他听明朔唱过的。
他寻着声音找了过去,找着了一棵树。他站在树下,瞧着树上躺着的红色身影。那是个很美的女人,穿着朱色的纱裙,长长的裙摆似是凤凰的尾羽坠在枝桠上,再从枝桠坠下,落在他的眼前。他仰头看去,见到的是一截白玉般的手臂,手臂的尽头是一只状弱无骨的手,那只手执着冰玉壶,壶内是昆嵛山主人亲手酿造的美酒。
酒香与花香笼进了他的整片世界里。他伸出手,恰巧便能接到最后一滴从壶中滴出的酒液。
嘀嗒。青色的酒液在他苍白的指尖凝住,像一块明朔爱吃的石头。他忍不住缩回了手,伸出舌尖舔去了那滴酒液,浓香与醉意瞬间便在他的舌尖炸开。他略晃了晃,方才重新稳住神智。
暮朗仰头看去,方能见到红衣人附着红晕的面容。她的睫毛浓密纤长、略卷翘着,过了会儿,她察觉到了树下有人,方睁开了眼。黑色的鸦羽展开,露出的,是比晨星、比朗月还要明亮美丽的一双眼睛,她瞧见了暮朗红润饱满唇瓣微微弯起,在枝桠上翻了个身,支着带着醉意的脑袋瞧着树下的少年,笑着道:“是你呀。”
暮朗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树上的女人便问道:“你今日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你太小了,赢不了我的。”
暮朗感觉到了自己的不甘心,他听见自己道:“我有什么赢不了你,我是幽冥之主,我早晚都能赢了你。”
树上的女人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暮朗瞧见她柔下了神情,对他道:“好呀,那我等着。”
暮朗在那一刹那看呆了,他看见的是明朔。明明眉眼间有所差异,但暮朗却能认出——这是明朔。
可暮朗却听见自己不甘道:“陵光,你等着吧!”
女人的回应是伸出了食指,轻轻点了他眉心,语气漫不经心:“嗯,我等着。”
接着她便哼起了一首歌,音调奇特却奇异动听,带着点醉后的慵懒,仿佛只用着声音,便能令旁人一并醉了。
而那首足以醉人的曲调,正是白里日明朔唱着的。
可暮朗的梦里,这却并不是结局。
这只是开始。
暮朗在梦里只见了红衣女人两次,一次在树下,一次在山下。
山下的那次,他能感觉到自己长大了,已经长到不需要仰头去看这只鸟的地步,而可以俯视她,甚至伸手禁锢她。
昆嵛山下,那只鸟光着脚丫,以一枚玉簪敲着手中酒杯,目光中装着的却是暮朗全然看不懂的东西。她感受到了暮朗的气息,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