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身后的温缘看着自己又冒出来的毛绒爪子,恨不得将其打断,这东西是他弄坏的,他竟然弄坏了云公纸这般稀贵的东西。
温缘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云吞拢了拢袖子,笑道,“珍~惜~不~珍~惜~,药~草~而~已~,死~物~而~已~。”
难不成要将温缘揍一顿好?况且,再珍惜,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吃食罢了。
云吞有个奇特的癖好,自幼吃药长大。
用他爹爹的话,便是,嗜药为命,极为好吃这种入药的草木,《妙悟仙凡志》中所记得上万中药花药草药木药枝,他吃了没有十成也有七八成。
他父亲为此专门开了一间药材铺子供他吃。
可他就算再怎么好吃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饭罢了,一日三餐,少那么一顿两顿,云吞也不会在乎的。
他想的这般释然,可有的人不会这么想。
花连接话道,“宝物谁不珍惜?这么看来,这东西只有可能是你偷的!”
‘偷’这个字颇为严重,尤其是在忍冬神君的笕忧仙岛上。
笕忧仙岛在天之南域海之北境,仙岛上坐落着忍冬神君开的医学府,四界曾有传言道,笕忧仙岛不见忧,拨云见雾得生天。
说的便是若为病疾忧愁,寻到了笕忧仙岛,任你病入膏肓还是命悬一线,皆能药到病除,得见生天。
凡界的圣手神医,妖界的娑罗婆婆,仙界的医仙川芎,鬼界的奇才鬼医皆是笕忧仙岛而出的赫赫有名的医者。岛主忍冬神君本名陆英,传闻是三皇五帝时期修而成神的真君,曾同人界炎帝神农氏千寻万山,尝遍百草。
被后辈小妖小仙一提起,便是朝上古大神上推崇的神君。
“说不出话来了吧,温缘,看在同是狐狸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离这个稀奇古怪的云公子远一些。”花连道,“省的自己也要背上这偷盗的罪名。”
他话音落下,自回字斜廊的尽头踏出两双足来。
一人灰底黑履,脚步浮躁,一人白底蓝靴,衣袂决决。
“谁要背偷盗的罪名?”虚浮那人开口,朝学堂前滞留的几人身上扫过。
“严监学。”对峙的小辈纷纷行礼,让开一条通往学堂的路来。
这人是学堂中的监学,为人严厉苛刻,据云吞观察,这人应当是个什么山头风草,得了月光之华修炼成精,平日里最大的嗜好便是捉住违法乱纪的学生来说教。
听说,严监学的说教之音犹如老和尚念经,弥音独特,令听过的学子每一提及,不由得神情复杂。
云吞的视线只是在严监学身上轻轻一落,继而放在了那位仙泽厚重、神情淡漠穿着黄袍的人身上。
后来,川芎一收到牧云阁又进了一批新药材的消息,丹药也顾不上炼了,招来祥云便冲入妖界,打算同牧云阁的长子云吞来抢一抢,看是你啃的早,还是我买的快。
云吞那会儿还小,叼着梨木小勺在他家药铺子的柜台上晃着小壳慢慢爬,一路湿哒哒的就爬上了铺子里刚进的一批药材里,刚给一只生了两千年的雪山人参的须子涂好他家自制的蓝田蜜,还没张口咬下去,人参就被拎了起来,川芎苦大仇深的大脸上满是笑意,“小蜗牛,这一根人参我买了。”
云吞瞅着他把自己没来得及吃的草药,当即就不乐意了,他脾气往常都很好,但要是他吃都没吃过的草药就要被拿走,云吞脾气再好也不行,伸着短短的脖子,仰起来软软的小嘴,酒窝也瘪了下去,跟他家养的狗子一样,张嘴‘嗷嗷嗷’的就哭了出来。
牧云阁的掌柜的见自家孩儿受了委屈,立刻便不卖了,掏再多的钱都别想拿走小蜗牛的零嘴。
医仙川芎的算盘刚打响就被蜗牛的眼泪给浇灭了,一大把年纪了欺负一只小蜗牛,说出去都没脸在仙妖二界混下去,他拎着雪山人参在小蜗牛的脑袋上逗他,哄了好大一会儿,截断了指甲盖那么长的一根须子,这才让云吞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叼着须子爬到自己杯盖大小的窝里吃饭去了。
川芎舒口气的擦着脑袋上的冷汗,抬头见小蜗牛的另一个爹风姿绰约的抱胸站在门边斜睨他,淡淡道,“吞儿脾气好~,那丁点的东西就给哄着了~,但不管哄没哄住~,也总归是让吞儿哭了一场~”他伸出修长白皙的皓腕朝柜台上一指,“泪~儿~还~没~干~呢~”
川芎低头一看,漆红木桌上一小滩湿哒哒的透明液体,他腹诽道,谁知道这是眼泪还是蜗牛粘液。他只敢想想,赔笑道,“云大人想要本仙怎么补偿?”他说着将雪山人参朝怀里抱了抱。
这位云大人,也就是云吞口中的另一个爹爹,名唤云隙,是四界之中唯一一只修炼成精的白玉蜗牛,与当时妖界之主妖神钦封定下姻缘,历经磨难,同钦封重生为人的牧单结了亲,生下了两枚蜗牛蛋,而其中这一枚,便是云吞。
云隙抬手一拽,施法隔空拽住三四根雪山人参,同川芎拉力起来,要他这三根长须子作补偿。
川芎皮笑肉不笑的抱着人参和其斗法,最后毫无意外的落了下风,眼睁睁看着云隙拎着三根粗壮的须子月白风清的回了铺子的内屋里。
川芎,“……”
医仙暗暗发誓,下一次再也不来这间坑仙的牧云阁里。
然后没多久,便又屁颠屁颠的下凡来买药了。
陆英握着有小洞的紫龙枝看向云吞,“你怎解?”
云吞犹豫起来,他来此处是为了潜心求学,暴露身份太张扬对他没什么好处,他家那药铺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装的是四界稀缺少有珍惜的药材草药,他怕说是他啃的,会带来些什么影响,虽然他爹爹父亲根本不在乎,但云吞还是迟疑的想了想,慢慢道。“并~非~是~某~种~不~畏~此~毒~的~木~材~虫~所~为~,而~是~,而~是~~~”
而了半天也没是。
陆英道,“不便说?”
云吞道,“嗯~呀~,我~知~晓~的~”
很坚定。
陆英看着他年轻青涩的脸庞,若有所思道,“你唤甚么?”
云吞恭敬朝神君行礼,“学生云吞。”
陆英颔首,转身看着余下的人,“此洞的确并非木材虫所咬,你可服输?”他问的是花灏羽。
花灏羽神情淡淡,朝神君拱手,“学生服输。”
“凭什么,那个云吞根本没说是什么。”花连低头抱怨。
陆英对云吞道,“你虽知晓,但也未说出,所以此物不能赠与你,你可接受?”
云吞脸上挂着温温的微笑,“学生接受。”
学堂里的紫龙枝就这么保住了,严监学忽觉身轻如燕,哪哪的肉都不疼了,说,“回堂里去吧,快该上课了。”他侧身给陆英开路,“神君请。”
四只小妖行礼送神君离开。
陆英朝前走了二步,转过头对云吞道,“你来。”
云吞微讶,犹豫了下,跟上了陆英的脚步,偷偷扭头对温缘挥挥手,笑眯眯的用唇语让他先回去等他。
温缘也跟着笑,甩着屁股后的灰白大尾巴,挠挠脑袋上的毛茸茸三角小耳朵,觉得美滋滋的,云公纸被神君叫走了呐。
花连哼道,“得意什么,谁知道神君让他去做什么,受罚也说不定!”
温缘听见他这么说,立刻担心起来,垫脚朝回字走廊的转弯处望啊望啊,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