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她还真探到了人。挤挤挨挨着,人还不少,只是并不在地面残破的宫殿之中,而是全都在地下。怎么不上来?花朝心念一动,手腕上的羽环亮了一下。她低头看去,伸手去拨动羽环,却只摸到了自己的手腕。试图摘下来,但是这羽环像是嵌入了她的骨肉里面,和那个开了一朵的莲花印一样,只是有形,摸起来却是虚无的。她身边站着的姬刹见状正要惊讶一下,但是很快她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还是一着急话就说不出来。就只好伸手使劲儿捅花朝腰子。花朝随着她回头一看,残败的一处宫墙旁边,开了一个地窖一样的门。然后最先爬出来的,是一个身披羽人披风的小姑娘。接着是羽人族的战斗羽人,陆陆续续,数不清的羽人从地下爬出来,男女老幼不一而足。整个空寂狼藉的殿前,很快站满了看上去或普通,或生着翅膀的羽人。他们安安静静列队,直到前面都站满了,也没有一个人对着紧张戒备的花朝和姬刹出手。而随着他们像蚂蚁一样,从地下都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竟是各派各宗身着各色弟子服的弟子。这些弟子们并没有被束缚,也没有被羽人挟持,而是跟在羽人族身后出了地面,面上的表情俱是一片茫然和纠结。姬刹看到同门不少人还活着,立刻露出了笑意,但是很快她又笑不出了,因为她想到了和这么多羽人待在一起,这些人说不定已经被寄生了。那这些,全都是……敌人吗?!姬刹摸向腰间长刀。这时候花朝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被护着的吉良,吉良看到了花朝,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出声喊道:“主人!”而就在吉良的话音一落,站在羽人族最前方的一个小姑娘,她之前一直在死死盯着花朝手腕之上的羽环,似乎心有不甘。但是最终也开口跟着叫道:“主人。”接着是所有羽人族全都对着花朝,陆陆续续开口叫道:“主人。”他们的声音非常忐忑,也非常小心。每个人脸上没有被地方闯入老巢,他们要大显神威的自信和能够随意寄生操控他人的高傲情绪。反倒是像一群等着引颈受戮的奴隶。随着这些人叫完了主人,又由最前方的小姑娘带领着所有羽人,全都给花朝跪下了。还不是普通的那种跪礼,而五体投地式的匍匐姿态。到这里不光是花朝他们,就连被天劫攻击时无处可逃,被羽人族藏在地宫的各宗修士,也全都傻掉了。姬刹:“哈?”花朝:“……”最终还是羽人族最小的,也能号令全族的那个小姑娘率先抬头给花朝解释。指着她左手手上的羽环,说道:“羽环认主,你便是我们全族的主人。”“羽人族第二百四十六代王女,带领全族听凭主人差遣。”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甚至有泪光,话音一落,眼泪就掉了下来。是悲悯,也是怜惜。不是对自己,是对他们这些可怜的族人。她本以为这一代,他们终于能够自由,不为人奴了,但是……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花朝差点没控制住从大石头上飞下来。各宗弟子都朝着花朝这边聚拢过来,没有任何一个羽人族拦着他们。就像方才他们在地宫里面,外面雷劫疯了一般,他们只以为进入羽人族地界,不过是比在外面死要更慢一点。毕竟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所有羽人族的傀儡,他们豢养的妖兽,都实在是凶猛异常。而且他们的寄生能力也太强了。众人其实都以为自己会被寄生,有些用布巾把嘴捂住,生怕吸入羽人族的绒毛。但是一直到羽人族那个王女说受到召唤,要去地面,羽人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们动手。而且羽人族中虽然有看着身长九尺左右的,背生双翅的战士,但是他们大多数竟然都是老弱妇孺。那些妇孺的相貌也没有一个生得邪恶,反倒像是更害怕他们,他们进去之后,连小孩哭都不敢大声,好像下一秒会被他的娘惊恐地捂住嘴。羽人族除了几个撑门面的战士,其他人竟然像一群瑟瑟发抖抱在一起的受惊鼹鼠。而到如今,局势又是急转直下,他们的修士当中有人拿到了羽环,这群羽人族竟然像妖宠一样,当场认主了!而这些修士神色各异地从羽人族当中穿过,走向花朝的时候,有个修士不慎一脚踩到了一个小孩儿的脚。他正欲低头,那个小孩的母亲立刻用身体护住了小孩子,扑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饶起来……她念念有词,嘴里喊的是:“主人宽恕,主人饶命!”她把这些修士,当成了和花朝一起的人,花朝是主,这些就都是惹不起的。修士们全都自发聚集到花朝身边,花朝控制着自己身体的灵力,让她自己不至于下个地,又“用力过猛”直接钻地底去。等她站在了地面上,和众位修士齐聚,她发现各宗修士,除了先前跟着他们闯过来的,还有一些眼生的,人数还不少。众人聚在一起,身上也没有察觉任何被寄生的异样,花朝这才上前,把为首那个自称王女的小姑娘扶起来。她本来是打算将整个羽人族湮灭在这黄粱秘境,毕竟就算上一世的灾祸根源是谢伏,羽人族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她当然不会轻易被现在看似柔弱的一群羽人族迷惑,但是她拿到了象征族长的羽环,她至少能够先询问清楚所有事情,而不是带着修士们直接开始屠杀。况且同这么多的羽人族正面对战,花朝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这些修士全都被寄生了呢?现在师无射半死不活,武凌寻找地方渡劫,就凭她和姬刹这两瓣儿蒜,难不成还要硬拼吗?一个金丹加俩筑基,对一整个上古遗族,像个笑话。因此花朝出了缓兵之计,谋定而后动,至少等武凌渡完劫回来再说。因此她对着羽人族的王女,态度十分谦和,开口声如暖泉,不疾不徐,拿出了她上辈子安抚人心的所有能耐。“我们不太了解这秘境里面的情况,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对了,这宫殿已经坍塌,我们也不是故意为之,所以……你们这里还有其他的落脚地吗?”师无射急需休息治疗,这些修士也要仔细辨别是否被寄生。羽人族的这位王女被花朝拉着手,她整个人都傻了。她不甘的眼泪还凝在眼角,却犹如跌入了一片暖池,浑身骨头都松软无力了一样。花朝的态度太好了,她本就生得亲和可人,故意放软姿态,还轻轻拉着这位王女的手腕,王女人都呆滞了。她呆滞了一会儿,才说:“自然,自然是有的!”“主人,想要什么我们这里都有,这里只是地上王宫,羽人族都是生活在地下的。”“主人……”花朝听着一声声主人,浑身难受死了,想要纠正,但是想了想,在不了解真相之前,先顺水推舟。于是她道:“嗯,你先让你的族人们都起来吧。”王女一怔,一双小鹿眼睛瞪得滴溜圆。不确定地问道:“让他们都起来?”“嗯,趴在地上干什么,刚下完雨,宫殿也塌了,地上多脏。”王女有些用力地回握住花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根本就只到花朝胸口的位置,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儿,但是花朝竟然在她眼中看到了沧桑,看到了感激等等复杂情绪。她回身,稳了稳声音说:“主人允许你们起身,快去开启地宫入口,迎接主人归家,安置客人。”一众羽人族全都起身,他们面上露出了单纯的放松和欣喜。参差不齐对着花朝道谢,然后几个生着羽翅的战士,便开始结了一个花朝看不懂的阵,在阵法之中,出现了一道门。华丽又恢弘,正像是地上宫殿的复刻版。“主人,请回家!”王女对着花朝道。花朝到现在也别无选择,她只能静观其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了羽环,她对这些羽人族,有种难以解释的喜爱和信任。她带着忐忑的众人,再度迈入真的地宫入口,而这些修士本应该有人提出异议,但是不知为何,他们都已经以花朝为首,以她的决定为先,不再有任何异议。自阵法进入地宫,花朝亲自和司刑殿的弟子把师无射搬进去。在路过入口的时候,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高大到离谱的羽人族战士。他的羽翅是洁白的,身上的肌肉却精壮虬结,线条流畅,他头上戴着一张鸟面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依然能看出格外英挺逼人。他似乎察觉到了花朝的视线,也低头看了她一眼,面具后的眼睛对上花朝,他温顺地对她低下头。叫了一声:“主人。”花朝想挠头,但是她必须得端着点。她带人进入地宫之后,才发现这里是真的别有洞天。这里简直像是一个独立而成的世界。不仅有富丽堂皇的雄伟宫殿,还有连绵不绝的青山绿水。他们在外面碰到的那些蜚,正在草地上奔跑吃草,那些凶猛的闻獜,被用简易的木栏围在一处草场,十分温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所有妖兽,在这里都能看到,寓鸟三两只振翅飞上苍穹,在不形成规模的前提下,显得格外的自由自在。不光是一众修士,连花朝都看愣了。这里是可怖难测的羽人族部落吗?这里简直像是世外桃源。而随着他们被妥善安置下来,花朝给师无射亲自喂了水和她问各宗弟子手中搜罗来的疗伤丹药,以及水千雁给花朝的一颗极品伤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