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阳光从破烂的窗户纸中透进来,谭青玄朦胧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这是在阴冷潮湿的柴房里睡了一夜,所以染上了风寒么。谭青玄直起身,靠在身后的柴垛上。想着她的下场,要么是被这群土匪给宰了,要么就是被迫要当排骨精的压寨夫人,那还不如被宰了算了。
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纷沓的脚步声临近。谭青玄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单单是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觉得柴房十分狭窄。
一名喽啰搬了张虎皮凳进来,为首的山匪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抱着胳膊道:“你这小妮子可是打京城来的?”
谭青玄想,索性自己也快一缕芳魂归地府了,总不能死的身份都不明吧。便道:“我是京城来的,我——”
“言西早?”那山匪冷哼了一声,“诓诓我儿子还行,诓我,你还嫩着点儿。你是姓谭吧?”
谭青玄点了点头,心下有些狐疑。
“太史公谭啸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爹。可你怎么认识他的?”
“天下谁人不识君。”山匪文绉绉地拽了一句话,虽然有些生硬,但看得出也是念过些书的。
谭青玄思忖了片刻,她爹爹桃李遍天下,可总不至于教出个山匪来吧?
“不知恩师近来身体可好?”
谭青玄没能忍住脸上的错愕,结结巴巴道:“挺......挺好的。”
那山匪笑了笑:“真没想到,一眨眼你便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当年跟随你爹爹读书之时,你还两三岁,走路都走不稳。被你外公天天带出去练功,晒得跟煤球似的。又干又瘪,丑得不得了。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
谭青玄咬了咬后槽牙,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我啊,可能你没什么印象了。我叫丁戚风,是这狂风寨的大当家的。你可以叫我丁叔。”丁戚风说着,凶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显得愈发凶狠。
谭青玄心道,好歹是爹的学生,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便怯生生叫了一句:“丁叔。你......你可不可以放我下山?我怕爹爹见不到我会担心。”
“诶,这你不用担心。”丁戚风朗声笑道,“你看你与我家令郎正当年岁,那混小子对你又颇有些意思。不如咱们亲上加亲。我派人给你爹送了封信,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当少夫人吧!”
谭青玄直起了身子,叫道:“我不嫁!你——你怎可胡乱安排旁人的亲事!”
“怎么?你还要三书六礼不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这当然是要。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丁戚风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个穷读书的就是麻烦。都说穷翰林,穷翰林。你爹在翰林院供职,家里应该穷得叮当响了吧。我这狂风寨可不同,金银财帛应有尽有。你嫁过来不会吃亏的。”
谭青玄撇了撇嘴,嘟嚷道:“我看你当初跟我爹读书的时候,一定没少挨教鞭吧?”
丁戚风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谭公告诉你的?”
“我爹都没提起过你,是我猜的。且不说狂风寨这个名字取得非常粗鄙,毫无风韵。就说你方才的话里也是错漏百出。尤其是那一句我家令郎。家父生平最恨称谓不分之人。”
丁戚风大手一挥:“老子又不靠那些个酸诗讨生活,血雨腥风里凭的是腰间的大刀和这帮兄弟们。你这臭丫头,跟你爹一个酸德性。奈何我家那小子就是王八看绿豆,我也没办法。”说着转身要走。
忽然间,一名喽啰冲了进来,禀报道:“大当家的,抓住了一个在山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小子。”
“怎么最近狂风寨这么热闹,走,带我去瞧瞧!”丁戚风走了几步,转头嘱托手下锁好门,便离开了。
倒是有人送了些早点过来。谭青玄看着那白馒头,实在是吃不下。她只觉得周身发热,看来这风寒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她方才都糊涂了,为什么要惹怒丁戚风?
谭青玄躺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难受。便挣扎着过去,俯身叼着杯子把水喝了。山泉水倒是清冽可口。
不知不觉挨到了晚上,门吱呀一声开了。谭青玄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恍惚中有人走了进来,大约是送饭的。她猜想。
可是那人走进来,却没有急着离开。谭青玄心下讶异,便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管——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