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哪里懂的爱情,这独属于人类的荒谬。齐泠西摇头道:“感情不局限于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小齐奕蹙起眉峰:“我们不是亲人,友情的话……不够。”齐泠西纠正他:“我们可以是亲人。”小齐奕没出声,只是轻轻咬着下唇,头一次对齐泠西的话产生的质疑。为什么要是亲人,他向往更独一无二的羁绊。从齐奕的角度来看,齐泠西陪伴他的岁月是漫长、恒久且深刻的。就像齐泠西离开的那短短半年,于齐奕来说已经是万万年之久。什么是时间,时针的走动是虚假的,唯有感受才真实。在这个世界里,身为创世神的齐泠西陪伴了齐奕数千年之久,小孩长成少年,铺开的银发,是能点缀夜空的灿烂星辰。齐泠西喜欢他这副模样,却也陷入到罕见的困惑中。齐奕察觉到了,唤他:“先生?”齐泠西:“你需要成年。”齐奕:“成年?”齐泠西是看不到齐奕的未来的,因为他和他一样源自本初,本初是一个恒定的点,不存在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可是齐泠西感觉得到齐奕的不完整,这份缺失会给他带来灾难,齐泠西不想失去齐奕。到后来,三圣族诞生后,这就是他们“成年礼”的由来。体族需要极致的性。血族需要完美的血。灵族需要觉知的梦。此时的齐奕缺的就是这个觉知的梦,没有这个梦他无法成年,也就不能找到缺失的东西,注定会消失在虚空中。齐泠西绝对不会允许他消失,所以他要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这里没有答案。”齐泠西对齐奕说,“也许你属于下面的世界。”齐奕此时还不懂齐泠西的意思,他眼睛一亮:“我们要下去玩吗?”像上次去游乐场一样。齐泠西怔了下,他看到了齐奕眼中的神采,看到了他对“世界”的向往。是了,他们虽然同样诞生于本初,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个体。他习惯了虚无与空荡,齐奕却不必如此,他大可以去往更加繁盛热烈灿烂的世界。“不是我们。”“嗯?”“而是你。”齐奕慌了:“先生,奕儿不懂您的意思。”齐泠西敛下眼中情绪,声音寡淡:“你该离开这里了。”齐奕愣住了。齐泠西没再看他:“你属于那个世界。”齐奕一把握住他的手:“先生,我不要离开您……”然而齐泠西不想让他抓住的时候,他是什么都抓不住的,一股无法让人抗拒的力量将他推了下去,强烈的失重感让人头晕目眩,耳边只剩下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你需要成年。”巨大的失望像潮水般汹涌而来,齐奕仿佛被推入了深海,耳鼻全被冰冷的海水淹没,从未有过窒息感让他茫然无措,他想开口,却连最简单的呼唤都说不出。齐泠西告诉他:“去爱上一个人吧,你需要爱情。”第31章 他反抗了绝对服从的本能,从齐泠西的角度看这段构建出来的“过去”,感触还挺深。这可以算作是齐奕的回忆,虽然在这个世界,不知什么原因齐奕没了在外面世界的记忆,但显然一些最根本的、深刻的东西还在,就像刻进血肉的伤疤,勉强长好了皮肉,痕迹却是消除不掉的。这些属于创世神和灵族首领的过去,完全能对应上齐泠西和齐奕的过去。唤醒他,教导他,带他去游乐场,连爱情都是他教他的。人类最复杂的情感、无法计算分析的爱情,是齐泠西教给齐奕的,虽然齐泠西本身也不懂爱情。接下来是怎样的?齐泠西记得现实中他是把齐奕放进了社交网络,对应到这个世界,则是他推他离开虚空,去往“人间”。在这个世界的逻辑中,齐奕必须觉知,才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什么是觉知?齐泠西自己也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齐奕缺失的,而他一直奉行着那个承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两人相处了无数的岁月,齐泠西满足他对一切的好奇。唯独爱情,他没办法为其解惑。所以哪怕不知道觉知的条件是什么,细想这无数岁月,从排除的角度去看,齐奕得不到的也只有爱情了。齐泠西不会允许齐奕消失,他依旧履行着承诺,只是这次不是他给他,而是需要他自己去寻找,寻找他的爱情。齐奕被“放逐”到了下界,对他而言这就是放逐,离开齐泠西离开神域,再看这个繁华灿烂的世界,只有黯淡无光。活得再久,懂得再多,齐奕本质上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这次下界他懂得了离别,知道了心痛,同时也看到了复杂善变的人心。一个容貌出众,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美丽少年,在陌生世界会遭遇什么?欺凌、排挤、陷害和背叛。在齐泠西身边的数千年,齐奕没有受过丁点委屈,下界的短短数月,他体会到人间冷暖,知道了现实残酷,懂得了那些书本上冰冷词汇下的肮脏和龌龊。无论如何,齐奕的学习能力没得说,他很快就知道了下界的生存法则,很快就懂得了弱肉强食的道理。银发少年的形态是齐泠西给他的,但这柔弱秀美的模样只会惹来无穷尽的麻烦,人是以貌取人的,而他可以任意变幻形态。一夜之间,美丽的少年褪去银色长发,换下纤薄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压迫感十足,让人无法直视的成年男性。齐奕有了成年形态,一个高挑英俊气势慑人的黑发青年。看到这段回忆,齐泠西心被针刺了下,泛起如水花扩散般的刺痛。都是有对应的,为什么多了一个形态,为什么成年后的模样和银发少年的建模毫无关系,因为身处《现实世界》担任主神壹的齐奕不能只是个柔美脆弱的少年。他必须有足够的威慑力,才能震住这些真实的人类,才能把控住尚且脆弱单薄的《现实世界》这一刻,齐泠西对那危险气息浓重的黑发青年没那么排斥了。他的出现不是齐奕野心的具象化,恰恰相反是他的无可奈何。被保护才会骄纵,被放逐唯有强大才能生存。有了成年形态,齐奕很快就掌控了大半个下界。他毕竟是“神”,单纯的神被拖进染缸,出来时哪怕身上圣光依旧,眼睛却已经看尽了五光十色。权力、金钱、地位、声望……拥有了一切的齐奕始终无法觉醒。他站在下界的最巅峰,也望不到遥在虚空的那个人。这就是差距,令人绝望。短短百年,齐泠西无时无刻不在虚空中看着齐奕,看着他被欺负,看着他站起来,看着他凌驾于人类之上,看着他……望向他。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早在最初,看着他的少年被一群“蝼蚁”啃咬时他已经忍不住要带他回来……不行,带回来的结局是消失。齐泠西无法想象失去齐奕。忍着忍着,终于在齐奕无休止的噩梦中,齐泠西忍不住了。齐泠西连齐奕的梦都看得到,并且可以进入其中,只是他从没去过。从齐奕彻底掌控了下界开始,本该高枕无忧的他不断地做噩梦,梦中是诡谲阴暗的,重重叠叠的幻象最后都是让齐泠西惊惧的结局。齐奕倒在血红色的浴缸中,手腕的刀痕像血月般刺目;齐奕沉睡在湿漉漉的黑缎被褥间,白皙的脖颈上汩汩流着鲜血;齐奕从万丈高楼一跃而下,没有开启任何自我保护的他成了开在柏油路上的一朵鲜艳玫瑰;齐奕一脚踩空,从悬崖上坠下,跌进了让人窒息的万年冰潭。………………一个又一个的梦,最后全是齐奕自绝身亡。齐泠西将齐奕放到下界,为得是他更好的存在,这些梦的预示是糟糕的,是极具破坏性的,放任下去,总有一天齐奕……齐泠西终于忍无可忍,出现在齐奕面前。那一瞬,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看到齐泠西的刹那,齐奕周遭全是光。黑发青年变回到银发少年的模样,全然信赖地扑到了齐泠西怀中。齐泠西怔了怔。齐奕埋在他脖颈间,声音颤着:“先生!”齐泠西低声应道:“嗯。”齐奕哪还有半点那主宰半个世界的威严模样,有的只是懵懂少年对心上人的无暇眷恋:“我很想您。”齐泠西:“……”不需要齐泠西说什么,齐奕已经仰头问他:“您是来带我回家的吗?”齐泠西猛然惊醒。回家?哪里是家,那片虚空吗?那里不是齐奕的归宿。齐泠西蹙了蹙眉,声音寡淡:“你找到爱人了吗?”齐奕身体微僵。齐泠西动作轻缓,力道却是谁都无法抵抗的强硬,他推开少年,垂睫看他,重复问道:“找到了吗?”熟悉的声调,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是淬了毒的冰刃,一下一下刺在了齐奕的心尖上。少年蹙眉,银发委屈得颤了颤,声音在逞强:“我不懂您的意思。”齐泠西无意瞒他,说得直白:“你需要觉知,找到一个爱人或许是线索之一。”“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