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杜师傅是儿媳妇,他们没养过杜师傅,杜师傅不欠他们的。你爹娘没理由跟杜师傅闹。你说不行,他们就知道找杜师傅也没用。”卖海鲜的赞同:“你们家你工资高。你爹娘也看不上杜师傅那点钱。”邵耀宗:“谢谢你们提醒。”“咳,不嫌我们多事就行了。”卖菜的对卖海鲜的说,“我们早几天还聊呢。当时我说回头见着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还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咸吃萝卜淡操心。”邵耀宗笑道:“不会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你们想笑话我,可以说别的。”卖菜的女职工又忍不住对卖海鲜的大哥道:“我就说邵营长厚道,不会多想吧。”卖海鲜的把虾给他,“车上颠簸的,个别个快死了,中午就吃吧。”邵耀宗点头道谢,到家就煮一斤。杜春分弄酱料的时候他看过几次,然后调一小碗酱汁。粥快好了,邵耀宗才把杜春分喊起来。上午夫妻俩陪孩子玩半天,中午吃完虾麦面,就去睡午觉。午睡醒来,杜春分去找她的几个同事。刚到路口碰上蔡副营长的娘,四人就带她一起。后来又捡两次,河边不多,也快到清明了,杜春分就没再去。给她师兄写一封信,收到师兄的来信,给师傅上坟了。后山的洋槐花也可以吃了。有些jūn_sǎo 老家没洋槐花,不知道怎么吃,去年就没弄。江凤仪、刘翠华和李慕珍都不是自私的人。她们从杜春分那儿得知,没开花的可以晒干储存,开花的可以蒸着吃。闻不惯洋槐花的味就多放些蒜泥。人家问她们,她们不藏私,导致今年洋槐花开多少被勾多少。杜春分爬树勾,也只勾一次。不过倒是收到一片赞誉。连邵耀宗也被战友夸,他家杜师傅真厉害,堂堂大厨居然连野味也会做。然而就在边防官兵的餐桌越来越丰富,一团有了新团长和政委,逐渐走上正确道路的时候,外面开启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运动。杜春分去年年底订了今年一整年的报纸。虽然她不爱看报。可总觉得不看直接用来糊纸袋亏了,所以她当天没空,也会抽空看完。八月份开学前两天,杜春分打算把家里收拾利落,迎接新学期。看到存一沓报纸,就搬个小板凳打算来个一目十行。打开报纸头版,上面的字她全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却不知啥意思。八月十四日正值周末,邵耀宗在外面看孩子。杜春分就拿着报纸找他。阴凉处站着好些人,有江凤仪有廖政委,有余团长,竟然还有师长和赵政委的爱人,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不远处的孩子们欢声笑语,天真烂漫,不知世事。所以肯定跟孩子无关。杜春分过去就问:“你们都看报纸了?”众人同时看她。杜春分不禁眨了眨眼睛,难道她猜错了。江凤仪忍不住:“你才知道?”“不然呢?”江凤仪被问住:“我以为,你,你一向聪明。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所以报纸上写的红啥兵是真的?”赵政委的爱人点头:“我上周末去安东买布,打算给孩子做几件衣服,乱的,跟以前打仗有一比。”师长的爱人道:“只是乱还没什么。我外甥今年参加高考。结果说延后,等通知。这大学都快开学了还没考,难道要等到明年不成?”廖政委摇了摇头。师长的爱人忙问:“不用?”廖政委小声说:“瞧外面的消息,我估计得几年。”“几年?!”江凤仪惊呼,“那,那些学生怎么办?”廖政委又摇摇头:“不知道。我研究过那些文件,按照那些不至于这么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杜春分看看报纸:“还能咋回事。有人趁机挟私报复呗。”心中一突,“我得给我徒弟写封信。他可不能跟着掺和。一时痛快了,回头这事过了,人家缓过劲还不得弄死他。”说着就朝屋里去。江凤仪忙提醒:“小杜,你徒弟就是个厨师。”“他年轻,我怕他耳根子软,人家撺掇几句,他也跟着上街打抢砸。”杜春分脚步不停。廖政委几人互相看了看。他们这个师能被弄到这边来戍边就是没靠山。真要论起来,反而邵耀宗靠山最大。没啥关系等于根正毛红,不是被批判,是可以批判别人的那类人。廖政委等人待不下去,各回各家给老家人写信,少掺和!邵耀宗见状,心底不安,进屋就问杜春分,“要不要给我爹娘写封信?”“正想跟你说。你爹娘和弟弟你姑的秉性,可能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杜春分指着报纸上猖狂的人。邵耀宗想想他家人的秉性,眉头紧皱:“他们——他们要不听怎么办?”杜春分眼珠一转,道:“听实话?”邵耀宗:“都什么时候了。”“自作孽不可活。”邵耀宗点头:“他们以后被人打了别想找我。”杜春分扑哧笑了。邵耀宗被她笑蒙了。杜春分真的非常非常意外,她以为邵耀宗得辩解两句。“他们死了活该。咱家那几个孩子才四周岁。这事要是闹两三年,你我两三年回去,人家不敢打你我,打孩子呢?”邵耀宗明白:“你怕他们连累甜儿她们?”“你觉得呢?”兔子急了还咬认。邵耀宗的家人太过分,人家逮住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他们。“那我回去一趟?”杜春分:“他们都打红了眼,你回去有啥用。写信威胁,敢掺和就跟他们断绝关系。”邵耀宗眉头微蹙,怎么又是断绝关系。杜春分反问:“如果你爹娘灭绝人性,跟强盗土匪没两样,你还认?”邵耀宗想了想,总觉得不至于那么过火。“我先给张大姐写信问问那边的情况。她家是工人阶级,她参加过革命,又在饭店上班,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冲击。”然而他直到八月底都没收到回信。邵耀宗和杜春分明白,这次的信压根没送到,邮局瘫痪了。九月初,邵耀宗和杜春分试着给张连芳和杜二壮去一份电报电报没瘫痪,几天后收到两人回复,他们是国营饭店,那些学生搞运动的没敢砸。很多人不上班,天天运动,吃饭的人反而多了。杜春分又给她两个师兄去两份电报。俩人靠手艺吃饭,手艺别人抢不走,而且他们的单位也属于国营,招待政府的人,所以都还好。邵耀宗很不好。在杜春分给她师兄去电报的时候,邵耀宗也给家里去一份。不吝啬钱,写的很长,严厉警告他们不许掺和。这份电报依然没有收到回复。杜春分收到电报还是不放心,报纸上的照片太疯狂,一个个恨不得吃人。又给几家去一封电报,情况不对立即回老家。但别辞职。邵耀宗受杜春分影响,越发不放心,又给家里去一份,不听他的别怪他不认爹娘。可惜还是没有回复。杜春分毫不意外。那些人能听邵耀宗的,邵耀宗也不至于跟前妻离婚。不过这时候杜春分没空关心他,她想起一个人,她爹!老杜的问题很严重。在敌营待很多年,还娶了资产阶级的大小姐。即便羡慕嫉妒他的人不整他,那些还没挖出来的特务也不会放过他。他前些天可是亲自查办了一批人。杜春分越想越担心。傍晚,邵耀宗到家,杜春分就问:“师长和政委回来了没?”“在学习新的精神。怎么了?”杜春分:“我找他们有事。”邵耀宗笑着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找他们?春分,营长是我不是你。”“我在跟你说正事。明天能回来吧?”邵耀宗:“明天可能去宁阳,到军区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