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杜春分问。四个小孩一眼不错盯着他。邵耀宗实话说:“还行。没菜的时候用这个就窝窝头是个不错的选择。”“九月份河里结冰前我抓几条鱼再做一坛,留冬天吃?”邵耀宗:“你准备了那么多干菜,还打算做甜辣黄瓜和酸菜。又弄这个,吃的完吗?”“从农历十月初到来年二月,你说呢?”漫长的冬季可吃的菜屈指可数,一家人只能吃这些,准备少了不见得够吃。邵耀宗说不出反驳的话,“你看着办。”“娘,我尝尝?”小美找杜春分。杜春分挑一点点鱼肉,“里面有刺,尝一点就行了。”说着话又拨一点鱼肉,“平平,安安,甜儿,要不要?”仨孩子把自个的小窝窝头递过去。甜儿没有就窝窝头,糟鱼入口小孩就被咸的皱眉。“不许吐!”杜春分赶忙说。甜儿咬一口窝窝头连同糟鱼咽下去,“谁吐啦?就会冤枉人家。”吐吐舌头让她看,吃完啦。杜春分懒得跟她废话,瞥她一眼就转向平平和安安:“好不好吃?”两个孩子抿抿嘴。杜春分知道这意思是不好吃,但又不好意思说实话,怕她伤心或者生气,“喜欢啊?明天再做。”两个小孩的脸变了颜色。邵耀宗鼓励孩子:“平平,安安,说出来。你们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平平又忍不住抿抿嘴,弱弱地说:“黄瓜好吃。”“那就是糟鱼不好吃啊。”杜春分此话一出,小孩的表情顿时很紧张,“不好吃我们就吃黄瓜。喝点粥再吃,吃太多凉的肚子痛。”平平连连点头,怕慢一点杜春分让她吃糟鱼。邵耀宗没得到小女儿的回答,问:“安安,你呢?”“不好吃。”有姐姐在前确定娘没生气,安安大着胆子直接说出来。杜春分给她夹一块凉拌黄瓜。小孩唇角露出浅笑。杜春分看到还剩两块糟鱼,道:“邵耀宗,再吃一块。”邵耀宗皱眉:“不用对我这么好。”“你是我孩子爹,不对你好对谁好。”杜春分见他又拿一个窝窝头,立马把两块全给他,“你得训练,流汗多,多吃咸的对身体好。”邵耀宗张了张口,想提醒她,早几天是他在部队值夜班,这几天轮到他休息。到嘴边想起一件事——炊事班帮他买了三本兵书,还给杜春分买了三本食谱。以前一直不知道怎么拿出来,也没机会。邵耀宗看了看糟鱼,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傍晚邵耀宗回来,杜春分已做好饭。夏天天黑的慢,饭后天还亮着。四个孩子嫌屋里闷,放下碗筷就往外跑。杜春分提醒她们好几次,陈月娥是个坏人,离她远远的。陈月娥又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找过杜春分麻烦,所以姐妹四人对娘的话深信不疑。小孩出门往西拐。杜春分听到蔡营长的娘喊她们,几个孩子的声音从蔡家院里传出来便放心了。收拾好厨房,杜春分让邵耀宗先洗澡。“不急。”邵耀宗干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杜春分佯装不耐烦:“别吞吞吐吐的!”邵耀宗顿时吓得不敢磨叽,“回屋练练?”“回屋,练练?”杜春分一时没反应过来,注意到他的表情极其不自然,像是害羞又像紧张,“练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杜春分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这么点定力,他居然能躲过无孔不入的间谍。邵耀宗摸摸鼻子,抬起头来,“这次肯定不会被你一招撂倒。”杜春分惊得睁大眼睛,闹了半天是那个“练”。咳,不早说!邵耀宗见状,不禁问:“不信?”杜春分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不是不信。我是不知道该咋说。这么点事用得着回堂屋?院里不行?又没人看。”邵耀宗下意识朝西看去。“蔡营长的娘忙着哄她大孙子,没空踩高爬低。”东边江凤仪可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邵耀宗脚上穿的是杜春分给他做的拖鞋。这鞋不适合切磋,就换上胶底鞋。杜春分拿掉围裙:“你手重,要是把我打伤了,以后洗衣做饭——”“点到为止!”邵耀宗不敢让她细说下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杜春分不等他拉开架势,握紧拳头直击他面门。邵耀宗条件反射般快速闪躲,慌忙提醒:“点到为止!”“我又没朝你眼上招呼。”杜春分抬腿就踹,直击下三路。邵耀宗飙出一身冷汗,“杜春分!你——你耍赖!”“这叫兵不厌诈。老师没教过你?”杜春分不待他站稳又朝他脚上踩。邵耀宗的拳头跟腿硬的跟石头一样,怕一下把人打晕过去,不敢朝她身上招呼,只能连连后退。“在朝鲜战场上你们也是这么循规蹈矩?开战前还事先通知敌人一声?”邵耀宗不假思索,道:“怎么可能。”“你们可以偷袭,我为啥不能?”杜春分勾了勾嘴角,邵耀宗直觉不好,耳边一阵凉风袭来,邵耀宗的身体习惯性弯腰,躲开巴掌,又惊出一身冷汗。杜春分快速缩回右手,左手握拳,就要给他来一记勾拳,说时迟那时快,邵耀宗握住她的手腕。男女力量悬殊,被他一攥,杜春分的手臂动不了。杜春分又出右拳。邵耀宗忙不迭抓住,急急道:“你输了。”杜春分听出他潜在意思,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卸掉力气,杜春分活动活动被他攥红的手腕,“我要是个男人,比你矮半头,你也打不过我。”论吵架,邵耀宗就没赢过,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杜春分倍感意外:“这次居然这么诚实?我说,是不是偷偷练过?居然反应这么快。”邵耀宗心说,没练过也不敢找你比划。“上次是我不知道你会两下子,没有任何防备。”杜春分想想邵耀宗的脑袋,不会转弯,不会算计,能当上营长肯定军功过硬。再说了,没两下子,他早变成一堆白骨。“没看出来啊。”邵耀宗瞥她一眼,不禁腹诽,什么都让你看出来,我还怎么混。“几个意思?”杜春分双手抱臂。邵耀宗:“没。我想起一件事,给你买了几本食谱。”“食谱?”话题跳的太快,杜春分不禁问:“啥食谱?”邵耀宗朝堂屋去,拿起他带来的一沓报纸。这沓报纸报纸做饭前杜春分就看到了。杜春分知道部队有保密条例,怕邵耀宗个少根筋的犯错误,他不主动说,她也没主动问。报纸打开,赫然是三本食谱。“买这个干啥?”杜春分心中忽然一动,不可思议,“邵耀宗,就因为我给你弄糟鱼,你送我几本食谱,让我以后按照食谱做,别瞎折腾?”邵耀宗就怕她误会,没成想还是误会了,“想什么呢。师长跟我说,食堂快开了,让你好好练练。我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就给你买几本食谱。”杜春分万分怀疑。邵耀宗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半真半假,虚张声势:“真的。廖政委也在。”既然有人证,杜春分信他,“谢啦。”邵耀宗干咳一声,“你,要是能因为食谱就不让我吃——”“一码归一码。”邵耀宗毫不意外:“当我没说。”拿起报纸出去。“干嘛去?”杜春分下意识问道。邵耀宗看一下报纸:“放厨房里留着引火,然后舀水洗澡。”杜春分把报纸拿回来,“山上弄点树叶够用一个月。这个我有用。”“糊墙?”东西卧室的墙纸糊一面,就是床靠墙的那面。床头没糊,几个孩子靠床头上,经常把衣服弄脏。杜春分点头:“这些不够。”部队每天订报纸,每个团都有报纸,一段时间就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