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没懂。“你不在的这些天,谁给她们洗的?”邵耀宗理亏,第二天早上没容杜春分提醒,就给孩子穿衣洗脸。洋槐花是季节性东西,杜春分又勾两次,花就败了。姜玲得坐月子,没空帮她看孩子。哪天想吃鱼,不容她把网拿出来,邵耀宗就跑去副食厂买两条,导致整个五月杜春分连河边也没去过。转眼到阳历六月,端午节来临,一大早杜春分还没做饭,就被甜儿和小美拉去副食厂。杜春分本以为白跑一趟。副食厂的职工大概想让军属过个舒心的节日,早把猪肉就摆到案板上。剔的干干净净的大骨头没人要,杜春分买了,然后又买一斤五花肉和一把酸菜。吃了简单的早饭——小米粥,窝窝头夹小葱。杜春分就按一比一的比例做酸菜猪肉饺子。邵耀宗部队过节,中午没回来,杜春分给他留一碗。饭毕,打发四个孩子玩儿去,杜春分把她泡的红薯淀粉弄出来,用铝漏勺做粉丝。红薯粉丝搁水里泡着,杜春分把大骨头劈开煮骨头汤。晚上吃粉丝汤。没啥调料,杜春分就往粉丝里加一点胡椒粉增辣,然后加一点醋、酱油和葱花。漏勺做的红薯粉比卖的粗,很有弹性。骨头汤虽然清淡,因为是猪骨头,所以很香。热乎乎的汤配上滑溜溜的粉,味道微酸开胃,还有一点点辣,不比调料齐全的饭店做的差。邵耀宗整天在部队,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粉丝汤啊。杜春分给他留的饺子,邵耀宗就吃两个。这次不是佯装不喜欢留给孩子吃,而是他更喜欢粉丝汤。尤其是汤里的粉丝。邵耀宗喝满满一粗瓷大碗,抹掉额头上的汗,忍不住问:“粉丝哪儿买的?”“我做的。红薯粉是在副食厂买的。咋样?”邵耀宗又盛一碗。锅里的粉丝并没有腻到一块去。邵耀宗:“你这么会做,回头学校该收学生多少钱和粮票?”“跟我有啥关系?”邵耀宗想了想,“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四五年级和初中的小男生都能吃。味道一般般,他们肯定吃个八分饱。你做的好吃,还不得拼命往肚子里塞。”“对哦。”杜春分恍然大悟,“校长啥时候过来?我得找他聊聊。”邵耀宗:“跟中学生一块过来。”“那我过些天再写菜单。”邵耀宗听到“写”字,想起给他爹娘的信。今晚吃太饱,邵耀宗只想打盹。周日上午,邵耀宗拿出信纸和笔。书桌在床边,杜春分就坐在床沿指点,“别写具体日期。要是一个月后收到,你爹娘误以为你我六月底结的婚,说不定还能理解。”邵耀宗换张信纸。杜春分又说:“别写我是厨师,写我在学校食堂帮忙打饭。”“这也瞒?”邵耀宗不禁看她。杜春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大姐、李大哥和饭店领导知道我嫁个jūn_rén ,对上你爹娘的儿媳妇是大厨,保不齐哪天就猜到是我。他们猜到还好,让我二婶知道咋办?”林香兰给杜春分介绍的人要不是她外甥,邵耀宗都不担心。外甥媳妇跟他走了,换成他是林香兰心里也不痛快。林香兰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邵耀宗想想,“你考虑的有道理。你怎么不写?”“一张书桌你用着,我趴床上写?”邵耀宗:“那我写快点。”“写好领她们出去玩儿会。她们这些天就跟我去过副食厂。”杜春分不能留他在身边,“去河边。河边人多热闹。”第25章 食堂工人邵耀宗不禁转向她。“真的。要是没猜错,李慕珍嫂子和刘翠华嫂子都在那边。否则早来找我。”邵耀宗想想河边的情况,除了水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树和草。这里是农村,有牛有羊有猪,要放羊放牛割猪草,去河边也说得过去。“你的渔网在家,她们去河边干什么?”杜春分:“看江凤仪嫂子她们抓鱼。”“你怎么没去?”邵耀宗打量她,这可不像杜春分一贯作风。杜春分当然不能说,端午晚上听到邵耀宗嘀咕,周末给他爹娘写信。李慕珍来找她的时候,她直言鱼不会跑,啥时候去都行。李慕珍误以为杜春分想跟邵耀宗独处,还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可惜一心惦记着邵耀宗的信的杜春分没发现。杜春分道:“我们没工作,啥时候去都行。犯不着今天跟她们抢。再说,都去下网,得多少鱼才够分。”邵耀宗不疑有他,信封好就去找四个闺女。甜儿和小美一听去河边,高兴地疯了。邵耀宗连走带跑追上她们。天气热起来,铺在身下的被子被杜春分拆开,被面洗干净,被芯晒一下,重新缝好就塞柜子里。屋里屋外安静下来,杜春分把邵耀宗的信塞暂时用不着的被子里。只有在里面,才不会被调皮捣蛋的甜儿和小美翻出来。杜春分写两封信,一封给张大姐,一封给她徒弟二壮。翌日上午,杜春分哪也没去,在门口等到邮递员把信给他,就关门回屋。东边的房门打开,陈月娥拿着针线筐走出来,边往西看边移到阴凉处席地而坐。邵耀东回来看到墙角边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就想往南拐,绕一圈从西边回家。“邵营长,买菜去?”陈月娥叫住他,热情地提醒,“春分妹子买好了。”苋菜长出来,邵家不需要再买青菜。邵耀宗很想说,你放什么屁。可他不擅长跟女人骂架,嗯一声,直直地往家去。“邵营长,你说春分妹子无父无母,给谁写信?还一次写两封。”邵耀宗停下,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邵营长不好奇?”邵耀宗再好的脾气,也被她一而再再而三搞的心烦。“好奇什么?”邵耀宗很不客气,“我爹娘一封,她徒弟一封,有什么问题?”陈月娥不禁问:“徒弟?”邵耀宗懒得跟她废话。要说写给张大姐,还得解释张大姐是谁,“春分以前是国营饭店大厨,有个徒弟怎么了?”陈月娥被问住。邵耀宗没好气地看她一下,三步做两步走,进去就把门从里面关上。今儿天热,陈月娥等人又在外面阴凉处坐着,她不搞事,杜春分看她一眼都觉得心烦。所以就没出去。餐桌移到墙角,在地上放一张铺席,杜春分靠墙坐着纳鞋,四个孩子趴在席上玩儿。她做活认真,几个孩子玩的全神贯注。邵耀宗嘭地一声关门,娘五个吓一跳。杜春分戴的顶针险些脱落。邵耀宗板着脸抿着嘴进来。杜春分好奇死了,谁这么牛,能把他逼成这样。“咋了?”杜春分放下鞋底。甜儿四肢跪地转过小脑袋,直起身,跪坐着,“爹生病了吗?”“好好的。”邵耀宗拿掉军帽,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杜春分转向几个孩子:“出去玩会儿。”“不要。”甜儿起身朝邵耀宗扑去。邵耀宗下意识伸手:“慢点。”小孩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娘,爹没病。”邵耀宗倍感欣慰又想笑。杜春分:“说吧。你不讲平平和安安都不敢玩。”邵耀宗转向俩闺女,一左一右坐到小美身侧,双手无意识地抓住小美的左右手。俩孩子的胆子太小太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着她们。“我说可以,但你不能像上次那样往陈月娥身上泼添了尿的水。”杜春分不禁说:“我就知道是她!”“冷静,冷静!”邵耀宗赶紧说,“回头又得找一团长告状。”杜春分瞬间冷静下来。女人之间的事,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好意思告到团里。杜春分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丢人,替孔营长丢人。大老爷们,要不要脸。“她又咋了?”邵耀宗:“她以为你老家没亲人,今天见你寄两封信,故意问我知不知道。”“她?”杜春分仔细想想,寄信的时候她怕有人看见问起来没法解释,特意观察过,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听谁说的?我寄信的时候江凤仪和廖政委上班去了。姜玲还没出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