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跳的太快,邵耀宗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刚吃过午饭。”“咱家没挂面。”杜春分朝西卧室努一下嘴,“不能整天饼和粥。”邵耀宗很喜欢,闻言也怕孩子腻的不好好吃饭:“我去买?”“买两把。你不在家,我忙得没空,就给她们煮面条。对了,再买点黄豆。”邵耀宗:“黄豆面?”“黄豆!”邵耀宗想了想,“没磨。”“让炊事班给我捎个小磨盘。”杜春分写在本子上,加个青石板和一些砖头,递给邵耀宗,“砖头上放青石板,留着放洗脸盆牙膏牙刷那些东西。搁地上洗,地湿了她们几个又得和泥玩儿。”邵耀宗看了看,种类虽多,在安东都能买到,也不占地方,“确定没了?”杜春分也没置办过家当。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大一点跟师傅,后来跟公婆一家住,再后来跟她二叔二婶。小时候用不着她,结婚后她出钱就行。“先这样。一个新家,要置办的东西多着呢。”邵耀宗也想不出还缺什么,“我给炊事班送去。”——“小邵,小邵,等等!”邵耀宗循声看去:“政委?找我?”“不是我找你,师长找你。”邵耀宗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廖政委:“急吗?”“拿的什么?”廖政委看一眼,“铁锹、扫帚”,“找炊事班?赶紧送去,我去师长办公室等你。”“哦,好。”邵耀宗跑步去炊事班。班长见他大喘气,不禁问:“出什么事了?”“这个麻烦你们。师长那儿还等我过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哎——”班长看到邵耀宗一溜烟不见了,不禁转向其他战友:“师长找邵营长?难道要升他的官?”副班长:“邵营长不是才升几年?还有空缺?”班长想了想,“咱们师那么大,不清楚。左右不可能让邵营长转业。咱们部队人虽多,干部人才稀缺。像邵营长上过战场,给首长当过警卫员,还上过军校的寥寥无几。寥寥无几啊。”“难怪邵营长交代的事,班长特上心。”小兵说着,还用胳膊肘子捣捣他。班长朝脑门上一巴掌,“你小子胡咧咧什么。”看到纸上的字,“邵营长买磨盘干什么?他又不会做饭。”“邵营长的爱人会啊。”正在洗菜的小兵接道。班长:“你咋知道?”“廖政委的爱人,江凤仪嫂子刚才逢人就说,她做菜可好了。好像是哪个饭店的大厨。”班长若有所思,“大厨吗?”——“大厨?”师长看着手中的资料,“邵耀宗,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邵耀宗勾头看了看,是杜春分的资料。要说杜春分还有一分真,那就是她的厨艺。“是真的。她打小就在滨海市国营饭店学徒。”邵耀宗说着,想起一件事,“她当学徒的时候还不是国营饭店,叫滨兴楼。”师长惊讶:“滨兴楼?”“师长知道?”廖政委问。师长感慨:“滨兴楼在清末就是滨海最好的酒楼。”廖政委想起什么就看邵耀宗,你小子怎么连我也瞒。邵耀宗只知道滨兴楼年代久远,没想到这么远,“难怪她要——”“要什么?”师长问。邵耀宗想想,还是不说为好。“邵耀宗!”师长瞪眼。邵耀宗干咳一声:“她要,要当学校总厨。”说完,不禁看了看师长,“她年轻不懂事——”“就这事啊。”师长抬抬手打断他的话,“准了!”“准——”邵耀宗惊得不敢信。廖政委朝他背上拍一下,把人拍醒:“多大点事。你爱人又不是要当国宴大厨。”国宴大厨还好办呢。做的不好别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厨做的。众口难调。杜春分做的他喜欢,孩子不喜欢,回家一说,她有可能失业。可师长同意,他也不能不知好歹:“师长找我就为了这事?”“这事很重要。”师长的小儿子过些天转过来,下学期就得吃食堂。他爱人不同意,非让孩子去部队食堂。又不是兵,吃部队食堂像什么样子。有了大厨,师长的腰杆子直了。邵耀宗:“那我回去就告诉小杜,让她好好准备。”“去吧。”师长颔首。邵耀宗去副食厂买挂面。杜春分到东卧室翻出行李,塞在衣服里面的钱拿出来分三份,用崭新的手绢包好,拿着针线去西卧室。甜儿直勾勾盯着她的手,“娘缝被子。”甜儿大失所望,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接下平平和安安,姐四个朝院里跑。杜春分把铺在身下的被头拆开,三沓钱缝被面那边,然后转到床尾方向,反过来铺床上,又铺上毛线毯,跟之前一模一样。肉得吃,主食也得吃,孩子中午只吃菜和肉,杜春分才想到晚上用鱼汤煮鱼丸和挂面。只放些许盐,没有一丝油,平平和安安愣是吃撑了。两天前小孩难受谁也不敢说。现在敢告诉甜儿和小美。甜儿嘴巴快,平平和安安刚说:“姐姐,难受。”甜儿就嚷嚷,“娘,爹,妹妹难受。”小孩吓得不敢看杜春分。邵耀宗抱起平平,不巧碰到她肚子,小孩哼唧一声。杜春分拉过安安,温和地笑着说:“小憨货,娘跟你们说,跟着娘天天吃肉,当娘骗你?”“娘不骗人!”甜儿大声说。杜春分把孩子抱腿上,慢慢给她揉,“今天吃这么多,肚子鼓鼓的,明天吃啥。”“明天吃啥?”甜儿好奇地问。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也想知道明天吃啥。“明天吃鱼头炖豆腐。”杜春分对邵耀宗说,“明天起早点,买条四斤重的,够我们吃一天。”小美不禁说:“娘,我不要吃酸菜鱼。”平平和安安同时看杜春分。她俩想吃。杜春分笑道:“不能整天吃酸菜鱼。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就会做酸菜鱼。”“那还买什么?”邵耀宗问。杜春分想了想,“看看有没有豆腐皮,南方管它叫千张。腐竹也行。腐竹贵,钱够吗?”邵耀宗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够。”“安安,还难受吗?”杜春分说话间手一直没停。小孩挣扎着坐起来,摸摸肚子,摇了摇头。杜春分把她放地上:“跟甜儿和小美玩一会儿,我和你爹去刷锅封炉子。”平平挣扎着要下来。邵耀宗端着锅碗,杜春分擦擦桌子就去厨房,“你这个俩闺女真乖。你前妻,还有你爹娘,是人吗?”这话其实邵耀宗内心深处也想问。“拿你的钱,不帮你养孩子,还虐待平平和安安,你就不该再给他们钱。”邵耀宗张张嘴,叹气:“他们……也不容易。”顿了顿,“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爹娘。”杜春分明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狗屁!话说回来,小河村也有愚孝的人。同住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杜春分了解这样的人,也料到他会这样说,所以一点不生气。“要不要我给你算一笔账?一个月按三十算,十块能买七八十斤大米,能买十几斤猪肉,能买几百斤青菜。一个月三十块钱,甭说你父母,连你弟弟弟妹和侄子也够了。你孝敬老人我没意见。凭啥孝敬你弟弟弟妹。”邵耀宗:“我——我……他们住一块。”“住一块也花不完。”杜春分换个问题,“婚后给的少,婚前给的多吧?你我在这里节衣缩食,啥鱼便宜买啥鱼,你爹娘兄弟手里没两千,也有一千存款。”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不信?滨海的东西可比这儿便宜。”杜春分提醒他,“这边的猪肉七八毛钱一斤。滨海最贵的才六毛。猪脚一毛钱一个。”邵耀宗迟疑,道:“我,我知道你心疼平平和安安,可我答应了,不给终归不好。”